第75章 云葭的心疼

裴郁能感觉到云葭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这让他更加不敢抬头了,心脏好像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自控能力,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这让裴郁原本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也不禁染上两抹薄红。

裴郁呼吸急促,他不由庆幸此刻自己低着头,身边又无人察觉他的异样。

“姑娘。”

陈集领着一众人与云葭请安。

云葭微微颔首,终于把落在裴郁身上的视线收回来了。

徐琅早就看到他姐了,平常云葭站在几丈之外,他就忍不住蹦蹦跶跶蹦跶过去了,这次倒是磨磨蹭蹭的,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到马车边,头也不敢抬,埋着脸,轻轻喊人:“姐姐。”

“嗯。”

云葭看他,待见他鼻青脸肿的不由蹙眉。

本来就挨了两巴掌还没好,又添新伤,看着实在可怜,她伸手想碰他的脸问问他疼不疼,可徐琅以为云葭这是生气了,要揍他,连忙抱头求饶道:“姐,我错了,你别打我了!”他倒惯会撒娇,还知道扮委屈,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一点都没有刚才面对郑子戾等人时的狂妄样,靠着马车压低声音继续道:“姐,那么多人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云葭:“……”

她是实在看不出她这个弟弟这副样子哪里是想要面子的。

她神色无奈地收回手,身边惊云却没忍住轻笑出声:“小少爷误会了,姑娘是担心您,想看看您脸上的伤呢。”

“诶?”

徐琅抬头,正好扫见云葭无奈的脸,他轻轻眨了眨眼,询问道:“阿姐,真的?”

云葭依旧端坐于马车上,闻言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想挨打也行。”

陈集等人听到这话,笑意都不由浮上眼底。

裴郁却没笑,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抬起眼眸,看着远处姐弟在一起的画面,他的眼中似是闪过无数艳羡的情绪,只是这一份艳羡也只是被他藏在了眼底深处,轻易不会让人察觉,不等旁人发觉,他便又垂下了头。

眉心却不自觉拢起。

肩上的伤好像又开始疼了。

明明他早已习惯了忍受疼痛,当初被猛虎撕咬胳膊和腿,他都咬牙挺过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边徐琅跟她撒娇卖乖,他竟然觉得这处伤处不仅没有因为时间而转好,反而越来越疼,甚至疼得他想蹲下来。

无人知道裴郁此刻所想,徐琅还处于高兴之中,知道他姐没有打他的意思,他也不扮委屈了,手从头上放下来,顺着杆子就想上坡,还想跟云葭讨一顿撒娇,让他姐好好安慰下他今天受伤的心灵。

只是手才放在车辕上面,脚还没上去就被他姐伸手按住了脑门。

“阿姐?”

徐琅不明所以。

云葭看着他说:“先等下。”说完,她主动要下马车。

车夫忙替她备好脚踏,云葭由惊云扶着走下马车。

陈集等人见她过来纷纷垂眸,恭候两侧,不敢直视,徐琅则不明就里的跟在她身后,等意识到他姐要做什么,徐琅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遗忘了什么。

他一拍脑门,诶了一声,“我说我怎么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他腾腾腾跑到裴郁那边,问他:“没事吧,还能挺得住不?”

裴郁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但他的脸色明显比先前还要苍白。

徐琅看他这样就来气,冲裴郁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死犟死犟的,老黄牛都没你那么固执!”话虽如此,但徐琅朝裴郁伸出去的手却十分小心,生怕弄疼了他,从吉祥手中接过裴郁之后,他转头问云葭:“姐,现在怎么办?”

云葭走过来,她先看了一眼裴郁的伤处,见那支深入皮肉的箭以及染红肩头的血衣,云葭蹙眉:“疼不疼?”

她问裴郁。

裴郁低垂的浓睫猛地一颤,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他本就不知该如何与云葭说话,此刻就更加不知所措了,他垂着头,不语,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

旁人倒是早就习惯他这副模样了,徐琅还帮他跟云葭说道:“姐,你别管他,他就是个哑巴。”

“你看我们现在是直接回去还是……”

云葭自然不会介意,看不到裴郁的脸,她的视线便继续落在他的肩上。

“路上颠簸,这样回去只怕会加重伤势。”

“陈集。”她喊人。

陈集连忙出列走了过来:“姑娘。”

云葭问他:“你以前跟孙师傅学过,这伤,你可能处置?”

陈集:“能,只是……”

他目光落在裴郁的肩上,面露犹豫,“这里没有消毒止血的药,属下怕……”

“止血的药,马车里就有,至于消毒……”云葭蹙眉,若是有酒倒是方便,只是,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找酒?犹豫一会,到底担心出事,云葭打算还是嘱托车夫路上行慢点,再让惊云把马车里能弄得垫褥全都给裴郁,正要吩咐下去,就听原先一直不曾说话的裴郁忽而说道:“我有。”

“什么?”

他声音太轻,云葭听不清,不由朝人又走近两步,可她越往裴郁那边走,他却连连退后,又因为动作太快牵到伤口发出闷哼一声。

“你动什么啊?”徐琅闹不明白他。

身边的吉祥却看了裴郁一眼,依旧什么都没说,恭谨地垂手立于一边。

“阿琅。”

云葭轻斥,徐朗不满噘嘴,但还是闭口不再说话。

云葭没再继续往前,而是站在原处,温声问裴郁:“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裴郁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失态,他低垂的脸上闪过一抹懊恼,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也捏得更加紧了,他抿唇:“我有消毒的药草。”

这次云葭听清楚了。

他的竹篓早在先前就被徐琅交给元宝了。

元宝傻乎乎的,直到云葭的视线望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这里吗?”他把竹篓捧到云葭面前。

有那么一刹那,裴郁想上前抢回自己的竹篓,想把这个让他赖以生存的东西丢掉,丢得远远的。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窘迫。

即便当初在他生父得胜归来,而他正在街头巷尾摆摊卖东西的时候,他都不曾觉得窘迫过。于裴郁而言,他人的目光和言论皆与他无关,他们是喜欢他厌恶他,看得起他还是看不起他,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不靠别人的喜欢而活。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天生天养,没爹没娘。

可眼睁睁看着云葭接过那个已经残旧不堪的竹篓,他却不自觉想朝人走去,他想抢回来想跑掉,想离她越远越好,然后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