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冯保的心思

云葭站在冯保身边正替人引着路,忽然察觉到冯保停下脚步,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云葭跟着停了下来。

“公公怎么了?”

云葭低声询问,却未听到冯保的回答,回眸看去,却发现冯保正望着一处地方,看到冯保眼中的怔忡,云葭蹙眉,顺着冯保的视线看过去,便瞧见院子外面一株茂盛的石榴树后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正是裴郁。

裴郁没想到会被她瞧见。

他神色微变,想躲回到树后面去,但显然是无用功,被发现了就是被发现了,再躲又有什么意义?

他犹豫着还是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在云葭的注视下,裴郁抿唇不语,纤长浓密的睫毛却轻轻垂了下来,遮掩住眼底的情绪,也正好可以避开与云葭对视。

他不畏惧旁的,却怕云葭责怪他不听话,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裴郁不敢过来,沉默地站在那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轻轻抵着地面。

他未曾察觉到地上泥泞的黄土已经弄脏了他平日宝贝到不行的鞋子。

这都是云葭这些日子替他置办的,平日只是沾上一点灰尘他都会蹙眉,然后拿干净的帕子仔细掸去,此刻被云葭这样看着却有些没察觉到。

云葭倒是并没有要责怪裴郁的意思,虽然惊讶他会在这,没有回去,但云葭也未说什么,只是看了裴郁一眼便收回视线,打算先把冯保送出去。

耳边这时却传来冯保的声音:“这是?”

云葭有些吃惊冯保的询问,以她对冯保的了解,他不该是这样多话的人才是,杏眸在冯保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转上一圈,面上却丝毫不曾外露自己的诧异,云葭如实与人说道:“这位是信国公的独子,他与家弟年纪相仿,这阵子便与家弟一道在家中玩闹。”

“……信国公独子。”冯保看着裴郁的方向忽然轻声呢喃。

他这般模样更是让云葭一点点蹙起眉心,她总觉得冯保此刻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冯保也只是怔忡了一会就回过神了,察觉到身边云葭正在看他,眼中隐有狐疑,他收起心中的思绪同人笑道:“让县主看笑话了,杂家刚才是想起故人了。”

说完他又似感慨一般往裴郁那边看了一眼,“都说儿子肖母,杂家从前还未有这样的感悟,刚刚冷不丁一瞧,还以为瞧见崔三小姐了。”

这是在跟云葭解释自己先前的失态。

云葭听他这样解释倒是理解了他刚才的失态,虽然崔伯母离世的时候,她才不到两岁,但偶尔听阿爹提起也知晓崔伯母与他、裴伯伯还有宫里那位是一道长大的关系,也知道宫里那位自生母离世之后是由端懿皇后抚养长大的,而那位端懿皇后正是崔伯母的嫡亲姑姑。

而她身边这位冯公公,云葭听说他也是很早就跟在那位身边了。

故人。

倒也的确称得上。

只是旁人称呼崔伯母都是以信国公夫人去代指,怎得冯保用的却是崔伯母还未出嫁时的称呼?

云葭觉得有些奇怪,也觉得冯保看向裴郁的眼神有些奇怪,虽然他已经在极力掩饰了,但他那双眼睛还是不可控制地在往裴郁那边看过去。

真的像他说的是因为碰见了故人之子吗?

不知为何,云葭觉得以冯保的秉性,不至于为一个故人之子而如此。

冯保的确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往裴郁那边看,虽然少年此刻已然低下了头,瞧不见他全部面貌,但先前那惊鸿一瞥已足以让人震撼了。

他未想到这位裴二公子竟然长了这副模样。

他当然知道裴郁,三小姐和信国公的独子,出生就害得三小姐香消玉殒。

冯保至今还记得知道三小姐玉殒之时,当时还未登基的圣上是哪般模样,差点他就要不顾大局去裴家了……之后这些年,即便不特地去打听也能知晓这位裴二公子在裴家的处境,只不过陛下都不曾说什么,他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又岂会说什么?

说到底这虽然是三小姐的孩子,但毕竟还冠着裴家的姓呢,何况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会让三小姐殒命。

当初陛下为了娶三小姐在先帝床前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让先帝同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小姐嫁给信国公。

信国公有多厌恶这个孩子,陛下比起他,只会更甚。

以至于这么多年即便知道三小姐有个孩子留在人世,甚至过得十分不好,圣上也从未理会过,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一回。

只是不知道要是陛下知晓这位裴二公子长着这样一张脸,会有什么反应?

宫里如今正得宠的那位曹嫔娘娘只不过是因为一朵杜鹃花的胎记以及一双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就让陛下青睐有加,这位裴二公子长成这副模样……还真是不好说啊。

冯保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他当然不是为了裴郁,而是为了自己。

倘若这位二公子真的因为这张脸而被陛下看重,那裴行昭那边的关系还是得趁早断了,虽然他挺舍不得裴行昭每年孝敬上来的那几万两银子,可万事只要沾上那位崔三小姐,即便是他也没法猜透他们那位英明神武的陛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可不想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余光瞥向身边的云葭,见她眼中隐有狐疑,冯保知道他这长时间的凝视已引得身边这位聪慧的县主起疑了,他并未多加解释,只不过心里计较着日后对待这位明成县主的态度要更恭敬一些才好。

如果先前只是因为云葭如今县主的身份,如今便还要加上那位裴二公子的缘故。

他能看出来这位二公子对这位明成县主的态度,倘若日后这位二公子真能起势,他自然得好好稳固这段关系。

冯保心里转得飞快,面上却仍是一派笑盈盈的样子,收回视线便笑着与云葭说道:“劳县主久等了,实在是久未见故人,如今瞧见故人之子就难免多看了一会。”

不管云葭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她却是笑着摇头说没事。

知道裴郁的性子,她没让人过来,而是跟冯保说:“我继续送公公出去?”

冯保点头,也没有要见裴郁的意思,这时分不清陛下对这位的心思,他也不好多与他接触,倘若陛下知道后更不喜欢了呢,那他可是枉作聪明了。

……

两人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一会,徐琅和成章早已在大门口候着了。

除了他们带来的那些人,外面还有不少人围观,都是隔壁住着的那些人家知道宫里来人而特地派人过来打探消息的,虽然没有靠近,但一个个都翘首踮脚看着他们这边,想知道徐家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

云葭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倒是徐琅看到她过来立刻想走过来,虽然最后按捺住了,但眼里的担忧却藏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