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身不由己的苏定方

在送走了李纲以后,李元吉吩咐人将苏定方召进了太极宫。

李纲已经定下调子了,他也不好反驳,那就只能将苏定方叫进宫里训斥一二,演一场戏给李老倌看了。

毕竟,李老倌是两朝老臣,在朝堂上和士林里极富盛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在刘俊带着人赶到苏定方府上,又将苏定方带进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天边的天色阴沉的厉害,黑压压的云头在天边形成一道淡墨色的云潮,天光也暗的厉害。

似乎是要下雨。

所以李元吉在武德殿的观雨亭内见了苏定方。

“臣苏定方参见殿下……”

苏定方到了亭前以后,并没有急着入亭,而是站在亭子口恭恭敬敬的一礼。

近些日子宴请苏定方的人不少,所以苏定方看着比以前富态了一些,身上也多了一丝富贵气,即便是穿着一身素朴的白色服袍,也难掩身上的贵气。

一看就是一位手握着大量钱财的有钱人。

“进来吧!”

李元吉指了指身前不远处的高榻。

之所以会坐榻,也是为了避免直接坐在坐垫上,沾染上深秋的湿气。

高榻是一节圆木做成的,有一尺多高,中间镂空,四周削平,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软垫,看着像是个四方墩,实际上远比墩要大一圈,人不仅可以耷拉着腿坐在上面,还能盘腿,或者跪坐在上面。

在高榻前是一张高几,几上有火炉,有水壶,有茶盏,也有茶杯,还有呈放各种茶叶的木盒、瓷瓶、金罐、银盘。

看着杂七杂八的簇拥成一团,很繁琐,可实际上很讲究。

不同的茶叶,得用不同的器皿来呈放,还得用不同的水,不同的茶具来冲泡。

这也就是李元吉不喜欢喝汤茶,不喜欢将茶碾成沫子,给里面加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再搅出浮沫来喝,不然的话,东西会更多。

苏定方在躬身道谢以后,迈着小碎步走进了亭子,在亭子内铺设的地毯边上脱下靴子,跪坐在了高榻上。

他没有双腿耷拉在高榻边上,也没有双腿盘坐在高榻上。

因为前者不够庄重,后者他没那个资格。

在大唐,能随心所欲的在李元吉面前随便坐的人有,但这里面明显不包括苏定方。

李元吉在为苏定方斟了一杯花茶以后,在苏定方恭恭敬敬的道谢声中道:“你们的动静闹的是不是太大了?”

卖门票的事情,不仅仅只有苏定方一个人在操持,李孝恭也有参与。

也是因为在李孝恭的参与下,卖门票的事情才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

依照李元吉最初的设想,是准备闷声发大财的。

但现在,这件事似乎发展成了一个所有权贵,以及所有世家豪门代言人都参与到其中的大事。

并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不然,李纲也不会死死的盯着不放,说什么也要给苏定方一个教训。

在李纲,乃至大唐绝大多数官员眼里,农业才是国之大事,商业只是其次。

如果朝中的权贵,以及朝中的绝大多数官员都一头扎进商业中的话,那么不论对错,都必须打压,必须教训。

用场面上的话来说就是防微杜渐。

防止官员和权贵们在掌握着大量资源,大量权柄的情况下,去与民争利,影响商业上的平衡。

也防止会在商业昌盛,人人言商的情况下,出现吕不韦那种人物,出现很多挑战礼法、挑战道德的事情。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是这个时代所有有识之士的共识。

在有识之士们看来,商人们连离别之情都不在意,只在意利益,那就说明商业会腐蚀人心、腐蚀人心,使得人人争利,人人言利。

最终的结果就是道德败坏,礼乐崩坏,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卖,什么都可以以钱财来轮。

比如官爵,比如清名,比如感情。

这不是有识之士希望看到的,所以作为有识之士在朝堂上的代言人,李纲发现了这种苗头,就一定会针对到底。

李元吉也知道商业发展起来,并且压过农、工以后,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但他也清楚,唯有商业才能带动起大唐的发展,让大唐在极短的时间内积攒起更多的力量,然后来完成比历史上更大的伟业。

所以他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引导商业,发展商业。

只是没料到漕运和海运上的利益那么吸引人,李孝恭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又玩的这么大。

以至于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勾起了很多人的贪欲,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警惕。

如今想要减少这件事的影响,基本不太可能。

所以只能先训斥苏定方一番,跟苏定方演一场戏,先将李纲这一头压下去再说。

至于其他的,只能等到这件事落下帷幕以后,通过时间去慢慢的消除。

再大的事情,只要在尘埃落定以后,都能通过长久的时间来弱化影响,消化影响。

毕竟,人是没办法回到过去的,只能往前看,往前走。

在这走的过程中,时间会冲淡一切。

苏定方面对着这个疑问,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以后,满脸苦涩的道:“臣一开始的时候,也想悄悄的进行的,可自从河间王参与进来,又将我们上半载通过漕运和海运获取的盈利暴露出去以后,一切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多臣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通过各种门路找上了门。

有些人臣还能避而不见,可有些人臣根本就避不开。

在臣见了那么两三个人,流露出了一丝口风以后,所有人就一窝蜂的涌上了门。

臣见了还好,臣不见,人家就守在府门口不走,甚至还会在臣经常去的地方堵着臣。

如今已经将漕运和海运上的份额定下了,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登门拜访。”

苏定方说的这些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他已经在李孝恭的背刺下,变得身不由己了。

一些官爵不如他的,也没什么深厚的背景的,他可以不见。

可那些官爵跟他等同,甚至比他高的,还有大背景的人找上门,他根本没办法避而不见。

李元吉皱了皱眉头,问道:“时至今日,十几张门票你卖出去了多少钱?”

苏定方赶忙道:“一共卖出去了六百四十万石粮食,除此之外,各家运送的货物的总额的一成,得兑换成粮食上交给我们,各家在运货的过程中,还得腾出一部分船只帮我们运送粮食,具体运送多少,看他们运送的货物的价值。

价值越高,运送的粮食就越多。”

李元吉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