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去见你
陆京燃走到巷的拐角, 一眼就看见了雪烟。
她里面穿着雪色高领毛衣,套件米色细绒外套,脖颈白生生的, 细雪落在她的黑发和睫羽上, 显出几分温柔。她素着脸,乌浓的圆眼, 腮和唇都粉得像胭脂, 不笑也嫣然。
门“吱呀”一声开了。
裴池拎着伞,匆匆追上去, 给她掌伞, 背影都透着几分温柔。
她偏头和他说话, 没看清前面的路, 忽然被绊了下,被他小心扶住。她站稳身子,抬头朝他笑, 很娇俏的样子。
陆京燃神情平静,垂在腿边的双手却攥成拳,指节泛着白,心脏发紧, 挤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她不来的理由?
为什么能对他这么狠心, 就因为这男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喜欢他?
这男的有什么好的, 陆京燃几乎想笑,不就是脾气好点, 成绩比他好点, 可他越愤怒, 越这么想着,他就越觉得难过。
她信任裴池, 对他没有任何的排斥。
却对自己避之不及,恨不得当做从来没认识过。
陆京燃记得她每次撒谎,只为了不得罪他,或是避开他。
也记得她三番四次还钱,只想和他一笔勾销,以后再无瓜葛。
更记得她的话,他们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问题。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用一个简单的结论直接判了他的死刑。
陆京燃心有不甘,想和那男的较个高低。
他忍不住叫她:“雪……”
但他忽然失声,像被人叉住喉管,怕被她发现,呼吸都乱了。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如果这场战争输得一败涂地,那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雪烟似乎听见了,脚步微顿,忽地转过头来。
她的目光笔直地看过来,隔着树和巷,好似看见他了,又好似没有。
不论如何,眼里总归是装不下他的。
陆京燃身子往旁躲了下,心正在剧烈地山崩。
雪烟看了片刻,没发现什么,只能回头,地板上的两条影子互相交叠。
半分没他插手的余地。
陆京燃面沉如水,不敢多看她一眼,怕理智全部崩塌。
他该由着自己的本性,冲上去将他们拉开,把那个阴魂不散的男的揍翻在地,再把她带走,恨不得立刻和她远走高飞。
但她说过:“你除了暴力,还会干些什么?”
简单一句话,就摁住了他浑身暴虐的冲动。
他怕吓坏了她,他没出息得要命。
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他舍不得伤她。
是了。
这就是爱了。
也许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让一个坚不可摧的人,变得软弱又自卑。
陆京燃喉咙干涩,双手渐渐握拳,红着眼,忽然狠狠地砸在墙上。
指骨火辣辣地灼痛起来,却远不及他心里的痛,这痛根深蒂固,长进肉里,震动到心脏都抽搐。
真要命,他从前将爱情视若无物,活着得心高气傲,却偏偏栽在了她身上。他年少轻狂,情不自禁地悸动,青涩迷乱到不知所措。
天是无底洞的黑,他的心也跟着天黑起来。
陆京燃想起雪烟除夕发的那条动态。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①
多有意思的一句话。
专门给他看的,是吗?
陆京燃收起拳,笑了声,冰冷又嘲讽。
感情算什么狗屁东西,不就是讨厌他吗?他往后的人生,也不是非她不可。
……
陆京燃离开了雁江巷。
等魏明知他们找到他时,他正蹲在家门口,红着眼抽着烟,身上积着厚厚一层雪,无知无觉似的。
尹星宇吓坏了,“你疯了?嫌命长也不是这个玩法啊!”
他连忙下车,解锁密码门,赶紧伸手要把他扶起来。
陆京燃甩开他的手,进了门,整个人瘫进沙发里。
他狠狠抽着烟,世事如雾。
他面无表情,浑身冒着寒气,看着像恨不得杀了全世界。
屋内有暖气,雪在慢慢融化,浸湿他的黑发,外套上有水滴往下蜿蜒。
他一句话也不说。
睫毛上挂着水珠,潮乎乎的,眼尾通红,像刚哭过似的。
“砰”的一声,尹星宇关上了房门。
他没敢说话,神色却极担忧。
空气沉默到窒息,所有人都知道,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从没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魏明知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盯着他。
他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忽地问:“想明白了?”
陆京燃吞吐恍惚,白雾糊着他的脸,低沉地“嗯”了声。
魏明知并不信,又问:“真放弃了?”
陆京燃揿灭烟头,眼神漆黑。
隐忍下深藏着疯狂,像笼中暴怒的野兽。
沉默半晌,他才说:“没意思。”
他做了这么多,半分没被她看进眼里,不过成了一个荒唐笑话罢了。
尹星宇听糊涂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
没人搭理他,但他很快回过味来,语气有点惊讶,“燃哥,你这么快就对雪烟没兴趣了?”
“兴趣?”陆京燃想起刚才的场景,脸更沉了,“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尹星宇懵了,“那你废那么多时间在她……”
陆京燃心里看不见天光,想到刚才的对话,满肚子火。
他冷笑道:“拿她去气陆明峰的,这不明显吗?”
尹星宇怔了几秒,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死丫头,我就说三个月吧,看你这回还不信。”
傻缺。
也就他能被糊弄过去了。
魏明知转头,盯着陆京燃红红的眼角。
那里不再涌着戾气,尽是隐忍下的痛楚和疯狂。
他打小就和陆京燃玩得好。
从认识那刻开始,他始终是这副裘马轻狂的模样,随心所欲,活得清醒又厌世,不入别人的套,也不屑任何人的投诚。
没有人能打倒他,能挫伤他的灵魂,他是那种身处深渊,也能仰望星光的人。
他独自活着,一人便成三千世界。
可在这个痛楚的夜晚。
魏明知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他那天生的,永不折腰的傲骨。
就这样轰然破碎了。
-
那天之后,雪烟好一段日子没见到陆京燃。
持续许久的纠缠不清,突然就冷了下来。
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又似乎蕴藏着暗潮汹涌。
雪烟没有想太多,陆京燃向来阴晴不定,兴趣来去自如,她早就习惯了。
她忙着备赛,9月中旬是联赛,进行一试和二试,得出省一、省二、省三奖项,省队队员才有资格参加CMO冬令营。
五月的预赛冠军她拿得很轻松,一万元没多久也到账了。
后面的联赛竞争更加激烈,雪烟投入到更为紧张的学习中,没有时间去搭理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