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重赏
张安世骂完了一通后。
气也就出了,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随即便落座,看向高祥。
高祥跟着张安世的日子也不短了,二人也养出彼此之间的一些默契。
此时张安世的一个眼神,高祥便立马会意。
他咳嗽一声,站起来,做了总结:“公爷方才这一番话,乃是肺腑之言,是为了你们好,诸公……咱们在这太平府里头,多少人虎视眈眈,又有多少人,就等着从咱们身上挑出一点错来?”
“世途险恶啊!现在这点小错,公爷尚可以为你们遮掩,保全你们,可一旦积小错为大过,到时,就悔之不及了。”
高祥环海浮沉许多年,其实早知道大家伙儿的心思。
所以他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这九县上上下下,一个个正色起来。
说实话,他们能有今日,完全是因为张安世推行新政的结果。
可以说,如果没有新政,那么他们这些人,绝对属于官场上的失败者。
他们这些从前的官吏,某种意义而言,其实就是当初科举制度之下的淘汰者。
这新政确实取得了极大的成绩,可任谁都清楚,这些成绩,也得到了无数人的记恨。
现在还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就已是被人虎视眈眈,为人所阴阳怪气,这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那也绝对不是好玩的,到时候,必定是满朝有排山倒海一般的质疑,只怕连威国公,也无法保全了。
因而,越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就越发需要如履薄冰,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如若不然,那满朝的翰林和御史,一个个的,绝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众人都忙肃然道:“是。”
张安世这才满意,笑着对高祥道:“还是高少尹说出了我的心声。”
高祥便谦虚道:“哪里的话,下官只是为公爷做一个总结罢了,不足挂齿。”
张安世随即道:“现在夏粮是收了,可夏税,却依旧还没有彻底完成。商税所关系的,既是国库的钱粮,却也关系着来年太平府一年的开支,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商税的问题,比粮税更复杂,正因如此,尤其要打起精神。”
众人用心听着。
却在此时,外头有人匆匆而来:“吏部来人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吃一惊。
虽然这事已有眉目,却没想到是来得这样的快。
须臾功夫,便见走了一个吏部郎中徐步进来。
这是新任的吏部功考清吏司郎中,人一到,便匆匆到张安世面前,行礼道:“下官黄靖,见过公爷。”
说起来,吏部可没少吃太平府的亏,折了一个尚书,还有这黄靖的前任,可以说,黄靖来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
总而言之,得好好敬着这位威国公。
他朝张安世赔笑。
张安世淡定地看着他道:“黄郎中来此,所为何事?”
黄靖倒也不啰嗦,直言道:“奉太子殿下诏令,前来宣读一些任命。”
张安世点头,落座,便道:“好,你宣读。”
黄靖又行了个礼,道:“这敢情好,人都到齐了不少,奉太子诏曰:太平府府尹高祥……”
听到念的乃是高祥,许多人有点懵了。
原本以为,高祥应该是不会动了,毕竟他已是少尹。
而高祥对自己现在的地位,显然也十分满足,反正跟着威国公打下手,将来总还有机会的。
谁知道……
“勤勉肯干,熟知太平府事务,令其即日起,任太平府府尹……”
听到这里……
所有人直接都懵了。
要知道,太平府府尹……已是正三品……
可在一年多前,高祥才不过区区六品同知而已。
这转眼之间……
最重要的是,高祥直接从佐官担任了主官,这里头,可是不同的。
因为佐官直接升任主官的情况,相对少一些,哪怕是蒙受上头人垂爱,也会需要有一个过渡。
比如像少尹这样的情况,往往可能会去朝中担任一个部堂或者九卿之中的职务,才可能委以重任。
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的府尹,他的任命,是需要廷推的。
不只如此,现在太平府的情况,谁都清楚。毕竟掌握的权柄实在太大了,这么多的钱粮,而且万众瞩目,其地位,不在应天府府尹之下,一般这样的任命,是皇帝比较关注的,往往对这个人有一定的信任,廷推的结果出来,皇帝才肯点头。
而现在,高祥这个从前一文不名之人,如今……直接一举成名天下知。
高祥更是愣在了原地,显然,他比其他人更吃惊。
他一脸诧异,他下意识地道:“威……威国公……”
黄靖则是笑了笑道:“高府尹,威国公自然另有任用。”
一下子,堂中诸官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大家都激动地看着高祥。
而高祥到现在,还觉得晕乎乎的,竟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他眼睛发红,渐渐热泪盈眶,先是感激地看了张安世一眼,在他看来,没有张安世,就绝没有他的今日。
此后,他拜下,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臣……谢恩……”
当下匍匐在地,倒不是礼节如此,而是因为……他腿软,已站不起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一年多前,他还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眼可以看到头,甚至连往上升知府的可能性都不大。
一方面是他本身人脉浅薄,另一方面,是一直困在太平府,难有出头之日。
可如今,显然完全不一样了,他在庙堂之中,已有了一席之地了。
将来也有了向儿孙们虚夸自己的资本。
当下,他那溢满眼眶的泪水,禁不住撒了出来,一时感慨万千,只觉得命运弄人,而成就自己造化的,自是威国公,当然,还有新政。
黄靖没有停下来,他开始有序地一个个唱名。
要晋升的人实在不少,只是有的人在此,有的人并不在,足足三百多号人。
这令黄靖不禁想到了太祖高皇帝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只是在吏部观政,他亲眼看到,当初因为空印案,砍了许多官员的脑袋,以至于人人自危,谁也不知,接下来是谁丢了乌纱,甚至因为进士不够用,举人也不够用,索性……这边人的脑袋一掉,另一边,便有吏部跑去国子学里找在读的监生。
那一幕,黄靖永远也忘不了。
可如今,在这里,好像一切又重演了。
其中他所唱名的几个县令,甚至还有一个同知,居然在一年多前,只是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司吏。
这司吏如今已是县里的县令,此时一听又要升任同知,人已几乎要昏厥过去,只昏昏沉沉的,连谢恩也忘了,像吃醉了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