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昔日因,今日果(第2/3页)
不过他思前想后,还是对着裴远一拱手说道。
“裴公所说的这些,小子会尽数讲给兄长和王家九哥儿听,至于他们会不会告诉圣人或者有什么考虑,就不是小子所能控制的了。
裴远听完也哈哈一笑,“二郎果是军人出身,说话直接爽快,那某也不藏着掖着了。
怀庆公可是胸有大智慧的,昔年他为英祖怀皇帝养大,关系异常亲密。
而怀皇帝一家蒙难之后,怀庆公未受牵连,等到令公大王掌控局面,怀庆公更是再进一步,成为了最得势的张家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恰恰因为如此,怀庆公就未免心思太细腻,想的太多,太过油滑。
凉州事关安西北庭,河中波斯,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陷于奢靡,只图安乐,对陛下未来之宏图大计,必然不利。
惜乎,某是西京副留守,若是某家上书,恐怕有心人要疑惑我裴远贪恋揽权,甚至另有二心。
但实际上凉州的情况,二郎也看见了,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让二郎帮着传个话,确实情非得已。”
章小豹默然点了点头,凉州是他的家乡,虽然他已经不习惯了这里,但仍然愿意帮着做点事。
别的他做不了,但只是把这些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是没问题的。
至于陛下兄长和王九郎会做什么选择?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也知道自己的回乡之旅,已经快要结束了。
当家人都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凉州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魂牵梦绕的故乡了。
……
身在东京开封府的张昭,虽然还没有想到凉州的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但他也明白关中乃至凉州一带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历时一年半的关中漕运疏通和评估,终于出结果了。
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了张昭的面前,那就是渭水的水量,比之盛唐时期,最少下降了三分之一以上。
这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渭河通往黄河的运河漕渠,已经很难再行驶几十吨以上的大船了。
这就表示,来自中原和途经中原的粮食,越来越难以通过运河抵达关中。
而同时自古汉水改道以后,蜀中的粮食也不能轻易的运往关中。
河西的粮食也一样,盛唐时,河西粮食的运输方式是通过黄河运到灵州,乃至河套地区。
要运到关中,陆路和水路都极为麻烦,十石出发,到了关中也最多还有一二石。
可以说水运条件的变化,彻底掐死了关中最后能成为帝王之都的机会。
虽然张昭在这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将都城放在四通八达的洛阳。
但是关中的衰落,会严重削弱朝廷对于河西的控制。
毕竟从洛阳到凉州承天府,有数千里之遥。
不管是自己巡幸而去,还是派人镇守,都有非常多的缺点。
这就是天意呀!西北从半湿润地区进入半干旱地区,衰落已经不可避免。
江南、两湖以及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起,已经成了必然。
不过,渭水和漕渠的疏通工作,还是得继续。
衰落是有一个缓慢过程的,既然自己决心在河中、波斯等地继续用兵,那么就要尽量的延缓关中以及河西的衰落。
安排完了漕渠的事情,张昭又把张烈成召进了宫,上次关于李孝逢叔父,彰武镇承信郎李大郎的事情,也勉强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张烈成这次就是把李大郎,带来秘密拜见张昭的。
在张昭的印象中,能从一介辅兵,一跃成为承信郎的人,很可能是跟顿珠、蛮熊这种差不多。
但见到这个李大郎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因为眼前的这位承信郎,虽然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气质,但实际上长的相当清秀。
他也并不是特别强壮,只是手长脚长,一看就是擅奔跑,擅射箭的灵敏型选手。
而在见他之前,张烈成也将这个李大郎的一些情况,对张昭做了说明。
锦衣卫探查得知,李大郎虽然有些怨恨他的母亲,但实际上在这股怨恨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小小的自卑。
因为他母亲是名门闺秀,而父亲只是一个田野里的农夫。
李大郎很可能觉得,母亲不辞而别,是因为跟他父亲的这段婚姻,让他那个名门之后的母亲,觉得有些难堪。
所以李大郎一方面非常渴望能够找到母亲,品尝一下失去了快三十年的母爱。
另一方面,又对于自己的出身很是自卑,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同母异父的兄长,竟然是大唐武宗朝宰相李绅的后裔之后,这种情绪就更加浓厚。
而针对这种情况,锦衣卫给出的建议是让张昭追赠李大郎的父亲,以弥补他心里的缺陷。
张昭采纳了这个建议,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想的更加全面。
初次出入皇宫,李大郎显得很是惶恐,他几乎看见每一个人,都有点儿想要朝对方下拜的样子。
及至被带到文德殿见到了张昭,李大郎甚至扑通一声跪下之后,就再也不敢抬头。
隐约中,还传出了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害恐惧的微微哭声。
张昭这时候身上出身于市井的那一面,就良好的展现了出来,他丝毫没有架子的走过来,拍了拍李大郎的肩膀。
“听说你在战阵之中一人独战南唐十数人,更是手刃了南唐龙武军都虞侯成司朗。
生死尚且不惧,此时发个什么抖啊?快快起来!”
李大郎被张昭拍的又是一个哆嗦,但还是勉强站了起来对张昭说道。
“臣不是恐惧而是高兴,没想到十年后,还能再见到圣人。”
咦!张昭仔细看了这个李大郎几眼,实在想不起来再来见过他了。
而李大郎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十年前,圣人率河西天兵入关中平原,在武功县救出了数百将要被乱军斩杀的农夫……”
李大郎说到这,张昭突然一脸的恍然大悟,他指着李大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惊喜和几分意想不到,“你就是那个……那个……”
其实张昭啥也没想起来,但李大郎却以为皇帝已经想起来了,他颤抖着泪流满面。
“臣就是那个圣人从静难军死人坑中,第一个拉出来的百姓。
臣当时身无寸缕,圣人当即脱下了身上的皮袄给臣穿上,后来还赐衣、赐食,回家时还赏了臣三斗米,让回家好好耕种。”
他这么一说,张昭还真想起来了,当年确实在打破盘踞武功县的叛军后,救下了叛军准备活埋的百姓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