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切尘埃落定
几日之后,高信留在南郡收拾战局,重新布防关口。
而朝堂那边众臣知道赵琨离京后,皆都心急如焚,因此赵琨不得不提前回到都城,处理政务。
韩桃自然也要跟着赵琨一起回去,但他在回去之前,先和赵琨去巫神庙拜别了老巫医和阿惹,老巫医为他诊了脉,告诉他如今毒已经解了。
又和他多说了几句话。
“阿惹还有两年就到了及笄的年纪,到时候婆婆你是不是能离开神庙了?”大门前,韩桃问道。
“老妇在神庙待习惯了,”老巫医嘶哑嗓子道,挥了挥手,“你趁早打消旁的念头。”
“但都城繁华,陛下想要在都城建一座巫神庙,婆婆你若想继续住在神庙中,不若去帝都看看呢,”韩桃笑道,“这些时日婆婆待我好,只是不说。若是婆婆应允的话,我想替我母亲为婆婆养老送终。”
“老妇不允,”老巫医重重敲了几下拐杖,“快走,休要再扰老妇清净。”
韩桃笑了起来,最终俯身作揖,拜别了老巫医。
他走之后,阿惹又从门内探出头来,悄悄对老巫医说了什么,老巫医最终看了眼走远的韩桃,拄着拐杖回庙中去了。
“这小子不像他母亲,倒是个好的。”
“婆婆你就直白说嘛,你就是中意他,要不然干嘛费心将他解了毒,又养成百毒不侵之躯嘛……”
银铃夹杂笑声渐渐远去,带着那一声声拐杖敲地声。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行走间呼着白气。
许久后远处的韩桃披着大氅又回过头来,久久望着那座破旧的巫神庙。
“在看什么?”赵琨问他道。
“当初千里迢迢来这里,我却没想到,真的能活着再回去。”韩桃感慨一声,看向赵琨,“因为我原来想的是等我在这里快毒发的时候,我就偷偷逃走,这样叫你在宫中也不知我是死了,还能留个念想。”
赵琨的脸色微微沉下。“韩桃——”
“你别生气,已经过去了,”朝阳的光洒在脸上,能照见细小的绒毛,韩桃笑着伸出手来,承接那一束光。“这样来看,老天对我竟还是好的。”
“以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再这么想。”赵琨没有当这是玩笑,严肃地看着他,“否则掘地三尺,寡人都会将你找出来。”
“嗯,听陛下的。”
他微微歪头,伸手探向赵琨,赵琨见状“啪”一下拍上他手心,紧紧抓住了往前走去。韩桃跌撞了下,有些好笑地边走边看着赵琨严肃的样子,又伸出另一只手来,继续接着朝阳投下的光。
世事虽多坎坷,但总会有光亮之日。
“赵琨,我们去买个糖人吗?”远远的,韩桃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买。”
“赵琨,我还想去成衣铺子里买一套南燕装扮的新衣。”
“去。”
“赵琨,你是生气了吗?”
赵琨还想说什么,又被人轻轻吻上面颊。“你不要生气了。”
“……好。”
朝阳下,两人同行的影子渐渐变短。
·
后来等赵琨处理南郡事宜的时候,韩桃又去了一趟南燕皇陵,把杜兰亭的尸骨迁出来与陆得敬同葬,过后他半天没有寻到二叔,等晚上见到人的时候,却发现陆得生的双眼有些泛红。韩桃看见了装作不知道,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之后又过了约莫七八天的车马劳顿,韩桃最终回了宫。
他刚回到熟悉的长英殿,阿善就从角落“喵”一声蹿了出来,扑了他满怀,韩桃一个趔趄后退一步,笑着抱住阿善,捋了捋它背上的毛。
阿善呼噜了几声,竖起尾巴来用脑袋轻轻蹭他。
“阿善,是不是你去御膳房偷吃了,”韩桃无奈挠了挠它下巴,“才几日不见,怎么又重了不少?”
“喵~”
“殿下您猜得极对,您不在的这些时日,光是膳房的刘大厨就提着阿善的脖子来我们宫中抱怨好几回呢。”身后宫婢笑着行礼回答道。
韩桃闻言一愣,转头疑惑地望向身后陌生的宫婢,像是感觉少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空青呢?”
“空青姐姐……”那宫婢一愣,“姐姐她不是……”
韩桃微微偏头盯着那个宫婢,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在南郡时问过高信,高信和他说空青已无大碍,被送回了宫中休养,然而他回宫之后却迟迟没有见到空青出现。韩桃心中因为这个宫婢的反应有些不安,迟疑问道:“空青她是……”
“殿下,奴婢在这呢。”
熟悉的嗓音从殿门处传来,韩桃看见空青背着光进来,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又不知自己为何会松这口气。
空青走到他面前,屈身行礼。
“奴婢是来向殿下辞行的。”
“辞行?”
“是,这几日奴婢在宫中休养,结果收到家书,说家中母亲病了,陛下仁慈,故而恩准奴婢出宫照顾,”空青行礼笑道,“可能会出宫好一段时间呢。”
韩桃微微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颔首道:“好。”
“殿下,空青不在的时候,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为何……如此说?”
“奴婢不在殿下身边,总是不放心殿下的。”空青轻轻道,“只盼望殿下此后平安喜乐,无病无灾呢。”
许久后,空青最终行礼离开,而韩桃一个人站在窗前的光影分割线上,仍旧有些怔愣。阿善趴在窗边慢悠悠地摇着尾巴,低叫了一声。
庭院内的宫人们依旧在静静洒扫,好像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而远远的角落里,有两个宫婢在悄悄说话。
先前回话的宫婢疑惑问道:“空青姐姐她不是——”
“嘘。”另一个宫婢用胳膊撞了撞她,“听说是姐姐留下的遗言,不让殿下知道这件事。因此陛下特意叫人戴上的人皮面具,借此来哄殿下呢。”
“原来是这样……”
远处韩桃仍旧站在窗边,低头静静承着三寸日光,他耳朵微动,没有出声。但他料想此后不会有人再像空青那般,轻柔地唤他一声殿下了。
他又抬头望着日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