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颜蓉站在门口, 她猛地回过神来,朝谢承素嫣然一笑道:“谢大人,我是西祈皇后娘家的外甥女, 当今太子表妹,名叫颜蓉。我仰慕您在宴席上的风采,听闻您突染风寒,特来送些上好的药材给您补补身子。”
谢承素神情冷漠, 听后婉拒道:“颜小姐不必如此,太子殿下早已派了御医过来,我这儿不缺药材, 请回。”
说罢,他作势便要合上门扉。
“哎, 谢大人。”颜蓉连忙伸手挡在门前, 见谢承素这般油盐不进, 她唯有进而补充道,“难道你不想见太子妃么?”
谢承素望了眼颜蓉,见她终于说出真实来意, 他这才开了门,回身朝屋内走去:“进来说吧。”
颜蓉暗舒一口气,心知谢承素此人不好糊弄, 遂打消了勾引他的想法, 庆幸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她自知容貌不如虞昭那般出众,也不及魏兰那般性子活泼, 既然勾引谢承素让虞昭生气这条路走不通,便唯有与谢承素互相受益, 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此刻谢承素坐在屋内的官帽椅上,神色浅淡地抿了口热茶:“坐吧, 你如何能帮我见到她?”
颜蓉状似腼腆地坐于他对面,说完她邀约虞昭的主意,随即绞着手帕道:“我……我也不知这法子管不管用,但谢大人您受风寒这段时日,太子妃甚至都没派人来探望您一次,可见您如今只能信我了。”
话音方落,出乎颜蓉意料的是,谢承素并未立即作声,仿佛并不急着与虞昭相见。
他手中瓷盖轻拂茶盏,半响后一声讽笑溢出唇边:“颜小姐,不如说说你的目的。”
颜蓉没料到谢承素会关心这个,听后顿时绷紧了心弦,低垂着眼一时未答。
她在众人面前从未表露真实的自己,如今叫她这般开诚布公,倒还真是颇有些为难。
思来想去,颜蓉在谢承素面前依然未说实话,而是故作善意道:“我此前与太子妃交好,自是清楚她一些心思,知晓她并不心悦太子表哥,我只想太子妃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然而谢承素何等聪明之人,听完这一席话,他约莫清楚了颜蓉的真实意图。
这于他而言未尝不可,毕竟他在西祈也缺个帮手,谢承素遂答应下来:“那便依你的计划行事。”
……
且说宁华殿这边,虞昭虽风寒痊愈,却依旧记挂着谢承素那儿。
然而她从未派人过去探望,更未打听任何有关谢承素的消息。对此萧胤一清二楚,他还以为虞昭是将此前的约法三章听了进去,遂撤走了盯在谢承素所住客栈附近的人。
就在这日,虞昭突然接到了颜蓉的帖子。对方言辞恳切,邀请她一同去宜丰堂听戏,还特意提及有虞昭最爱的那出戏,叫她务必前去一观。
葶花见了忍不住道:“主子,您近日有些郁郁寡欢,不如跟着颜姑娘去听戏?”
虞昭未料到颜蓉还记着她的喜好,一时也有些怀念两人当初在东宫看伶人唱戏的时候,她遂应了颜蓉这邀约:“派人去颜府传个话,就说我明日会去。”
说罢,虞昭又想到萧胤此人,未免太子疑神疑鬼,她派人朝长定殿也传了话,让忍冬明日跟着自己。
……
翌日午后,东宫的马车停在宜丰堂前。
虞昭方才款款走出马车,掌柜的一早便在门口热情迎接,此刻躬着身子道:“恭迎太子妃,草民这辈子能见到您,当真三生有幸,宜丰堂今日属实是蓬荜生辉啊!”
“颜府小姐可有在此订了位子?”虞昭略带好笑地看着宜丰堂这位掌柜。
“二楼雅间听风居,小店最好的包厢!”掌柜的见着虞昭,就如同见到财神爷一般,他禁不住笑弯了眼,大手一挥道,“太子妃您请。”
虞昭本以为颜蓉订的位子在大堂,听戏也清楚些,却没料到会在二楼。
她很快被掌柜的请入了听风居,然而还未落座,便见到柜子后有一片男子的衣角,其上绣着几片竹叶纹,此刻风一吹便露了出来,丝毫未加掩饰。
恰在此时,忍冬正朝着那处角落走去,想把雅间两扇听戏的窗户给打开。
虞昭愣了愣,脱口而出道:“等等。”
“太子妃有何吩咐?”忍冬霎时间停住步子,转身疑惑不解地问道。
虞昭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道:“忍冬,你去知瑞堂买些糕点,等下给蓉儿尝尝。”
忍冬心知自己此行负责护太子妃周全,她不敢离开虞昭身边太久,不禁开口说道:“可是知瑞堂门口这会儿应当排起了长队……”
“无妨,你只管去便是。”
虞昭面无波澜地支开忍冬,此刻连葶花都只能守在门外,她静立于雅间良久,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娇软的嗓音满是无奈道:“你还要躲到何时?”
谢承素终于从柜门后面走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眸子淡淡注视着虞昭,一袭月白色衣袍衬得其人更是光风霁月。
他缓缓停在虞昭身前三步开外的位置,淡声道:“如今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此话一落,雅间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虞昭压根儿不知该与谢承素说什么,此刻款款落座,她绷着一张小脸道:“谢大人找我最好是为了公事。”
谢承素轻嗤一声,他动作不疾不徐地坐于她对面,朝虞昭反问道:“你觉得会是么?”
虞昭沉默以对:“……”
谢承素望着虞昭冷若冰霜的俏脸,他面色波澜不惊,甚至可以说是无比从容:“你这是……在生我的气?”
“难道我不该生你的气?”虞昭心中憋着一股气,只听她冷声道,“当初你我大婚在即,你父亲谢宰相亲自来承恩侯府退了这门亲事,随后不久便传来圣上命我和亲的旨意。发生这一切,你对我连个解释都无,看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足轻重之人,是么?”
谢承素见她如此愤愤不平,他终于垂了垂眼帘,缓缓解释道:“……我事先不知父亲会上门退亲,事后就算我跪在他书房门前,却也毫无用处,父亲心意已决,也不准我之后出府传信。此事并非我所能定夺,纵使你怨我、恨我,依旧于事无补。”
“再者……你以为,我当初不想娶你么?”
虞昭听他这般说起旧事,终于算是知晓当初的真相,她早已控制不住,捂着脸落下泪来:“……”
她太知晓谢承素是怎样的人。
光风霁月、不染凡尘、天纵奇才……种种美好的言辞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而如今坐在她面前的谢承素,他瞧着已然清减了许多,腰间佩着东楚使臣的令牌,唯独不变的是那双淡然的眼眸,此刻正直直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