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干什么呀。”妲己瞪了杨戬一眼,连忙弯腰去把般般从被褥里拽出来。
般般抱着个枕头,呛得咳了几声嗽。
妲己把被褥抱起,牵住般般的手:“走,我们去铺床。”
般般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杨戬,而杨戬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要和她搭话的意思。
般般撇了撇嘴。
走进静室,般般终于忍不住问道:“娘亲,真君刚才为什么抱着你啊?”
妲己铺床的手一抖,随即云淡风轻地说:“方才内伤复发,走不动路,真君便帮了我一把。”
“啊,那是不是很疼啊?”般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你现在怎么又能走了?”
“现在不疼了。”妲己清了清嗓子,“行了,铺完了,你睡吧。”
般般爬上床,不忘嘱咐妲己:“那娘亲,一定要好好养伤哦!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真君提!”
妲己:“……”
什么话,搞得好像这里是她家一样。
她一巴掌拍在般般后脑勺:“行了,睡觉。”
般般躺进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团。
她闭眼睡了一会儿,又睁开,纳闷地挠了挠下巴。
真的是内伤复发走不动路吗?可是,那个姿势,总感觉,怪怪的……而且总觉得真君和娘亲之间,仿佛有什么她读不懂的气氛在流动,旁人想插也插不进去。
其实,般般还是见识太少了,除了积雷山和翠云山附近,她几乎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而除了牛魔王和罗刹女,她也压根就没有见过其他夫妻,所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抱人法——毕竟牛魔王和罗刹女是不可能这样的。
她暗自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而真君府上的被褥甚是松软,她躺在里面,困意又涌了上来。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妲己回到了杨戬屋前。
他仍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双手拢在袖中站着,见她来了,也只淡淡道了声:“进来吧。”便抬脚进了屋中。
妲己深吸一口气,还是心情复杂地跟了上去。
说是疗伤,确实就是疗伤。
两人在榻上盘腿而坐,妲己双手置于膝上,双眼阖起,杨戬则结了道法印,浅碧色的治愈光芒覆盖住她的身体,令她有些不自在地蹙起了眉。
万籁俱寂,一炷香后,杨戬收了手。
妲己睁开眼,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经脉,感觉浑身都松快了许多,胸口一直萦绕着的那股淤积之感似乎也散了些。
“这就好了?”她不确定地问。
“没有。”杨戬说,“至少再调理七次,方可痊愈。”
妲己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七次,这意思还要这么过七夜,他为了留住她,可真是敢说。然而他刚给她治完伤,她就口出恶言,未免显得太过卑劣。于是她没话找话:“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对疗愈一道也颇有研究了。”
像他们这样的天纵奇才,向来走的是强攻路线,至多再辅修防御阵法之类的东西,没见过谁还擅长替人治病的。
“从懂得惜命之后,便想着了。”杨戬淡淡道,“世上有我记挂之人,亦有记挂我之人,学点这些,总没有坏处。”
妲己抿了抿唇。
一道金光倏而闪过,妲己只觉得身上一毛,下意识提防起来:“你又在偷看什么!”
杨戬合上天眼,面不改色:“看看你有没有旧疾。”
“有什么好看的!”她恼道,“我若是有旧疾,只会是脑疾!”
她当初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跟杨戬相好。
“你生般般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他注视着她,语气平稳,而衣袖之下,双手已经悄然攥起。
妲己一怔,随即道:“你不要又想来套我的话,我说了一万遍了般般不是你女儿。”
“我现在不是来问她的,我是问你。”杨戬再一次道,“如果当初没有罗刹女夫妻路过,你该怎么办呢?”
妲己沉默了。六百年前的疼痛仿佛再一次回到了身上,哪怕她早有预料,也早做了各种准备,可当剧痛来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是和受外伤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种自内里而发的疼痛,无穷无尽,仿佛要将她从内到外翻起来。她觉得狐
狸生崽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应该如此痛苦,那些母狐一次生一窝,都生得顺顺利利,怎么到她这里,只生一个,还生得如此艰难。
都是杨戬的错。
她从来没想到过人和狐竟然还能生的。
也是姜子牙的错。
若不是他祭出了斩仙飞刀,她生下的,一定至少是个健康的孩子。
“若是没有罗刹女夫妻路过,”她没有温度地笑了一下,“我也照样会把她生下来的。至多就是再难一点、再久一点罢了。”
衣袖之下,杨戬的双手早已青筋迭起,若不是他极力忍住,恐怕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他低低地说。
妲己好笑:“你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的。”
她还是不愿承认,不过没关系,既然天意让她们母女回到他身边,那他便再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有酒吗?”妲己忽然问。
杨戬:“有。”
“想喝一点。”妲己说。
若再不喝点酒麻痹一下自己,她今夜恐怕是无法再与他对坐下去的了。
杨戬带她下了酒窖。
酒窖里亮着明珠灯,浓郁酒气扑面而来,一坛坛泥封的陈酿整齐摆放,满满当当,把妲己都看愣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酒?”她难以置信。
“梅山兄弟们说我这里地方大,他们存的。不过我们喝一些也无妨。”
妲己想起宴席上他与梅山兄弟们碰杯的情形,忍不住道:“你从前一滴酒都不肯沾。”
他一向自律守矩,和妲己在一起算是他干过的最莽撞的事。饶是如此,他即使是面对妲己劝酒,也坚决拒绝,只说喝酒会误事。
有一回妲己存心逗他,往嘴唇上抹了酒汁,被他尝出来了,他还疑惑地问她涂了什么怪异的口脂,后来反应过来了,只能无可奈何押着她,把她的嘴唇擦得干干净净,警告她下次不许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