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观山御景项目位于詹城东南角,前拥大片有氧森林,背靠鸠山。低密高层是四家共用一个环形花园露台,露台与独栋区遥遥相望,独栋区域内有会所,据说站在会所顶楼侧耳倾听,能听到鸠山善引寺的和尚诵经。
章苗苗介绍给丁珂的家教地点就在高层区,丁珂下午到以后,被保姆带到露台、递来一杯太平猴魁,等待女主人面试。
没多久,女主人一身丝绸居家服一路带风来到茶吧,坐下来,一边抹匀脸上的精华,一边翻丁珂的简历,再与她对照,“确实是学霸,也确实很漂亮。”
丁珂礼貌性弯弯唇角。
“苗苗应该跟你说了,我们孩子初升高,现在作业有点吃力,我跟他爸平时忙也顾不上,我希望就是,辅导作业为主,然后解决他课堂上遗留的问题。”
“了解。”
女主人点头:“那就定了吧,周六日仨小时。你看你的时间,什么时候合适。然后薪资方面,你有想法也可以跟我直说。”
“三百一个小时。”
女主人愣了一下,倒不是觉得丁珂要求过分,是她还挺直接,看她长得恬纯,还以为会有些软弱。
“好。”女主人也很痛快,“那这样呗,我儿子马上起床了,不行咱们从今天开始?”
“可以。”丁珂打车过来,八十多车费,回去也差不离,今天开工自然好。
女主人一拍巴掌,“那你跟我们家吃午饭吧?”
丁珂说:“我吃过了,可以先把他作业给我,我先在这看着。”
女主人点头:“也成。”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哎哟我不知道我儿子作业是什么,要不还是等他醒了。”手指向露台另一端:“前边有健身房和咖啡厅,你可以去逛逛。”
“我知道初三的作业,您把他书都拿来就行。”
女主人有点不好意思,她甚至不知道她儿子书包在哪里,“我带你去拿吧。”
丁珂懂了,“好。”
两人进入室内时,跟刚醒来的男主人打了个照面。
男主人蒙眬睡眼被近视眼镜片遮得严实,但丁珂仍能感觉到他上下打量她的眼神。
拿上书包,丁珂回到露台,周末茶吧空无一人,可能因为这边住宅还有空户。
茶吧摆着十几种木头,刻着Rosewood(梨花木),Thujasutchuenensis(崖柏)等等。
低头闻闻,没梨花木、崖柏的香。
诈骗。
木头下端是金属托盘,堆了许多火山石,密匝匝的洞让她头皮发麻,不由扭向山林,与盘旋在山腰的独栋形成对视。
章苗苗说,一套六千万起。
就在她欣赏山林景致之时,室内也有人隔着玻璃欣赏她。
女主人接到工作电话,临时加班,风风火火穿好衣服,甚至来不及跟丁珂打声照顾,也没注意自己的丈夫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儿子的家教老师,还嘱咐他:“你记得给丁老师结钱,一小时三百。”
男主人敷衍答应,始终没收回眼。
一阵西南风吹来,卷起丁珂翻驳领一角,又钻进领口,冰了脊梁,闹得她下意识耸肩。
由此,男主人再也坐不住。
他换好衣服出来,左手握着一瓶葡萄酒,右手拎着醒酒器、冰桶,冰块上放着开酒器。
丁珂扭头看到这一幕,不明所以,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
男主人甚至摘了黑框眼镜,换了金属框。
丁珂只是怀疑他对她企图,下一秒,他亲自验证了这点:“我太太说丁老师刚上大一,那有没有交男朋友呢?”
“有。”丁珂说了谎。
男主人豪放一笑,似乎更满意这个回答。他并不密集地跟她交流,聊完这两句开始挽袖子,开酒。
丁珂逐步往围栏处走,想起女主人提到前方有咖啡馆,提出要去买杯咖啡。
男主人突然放下酒瓶,朝她走去:“你要喝咖啡?我家有咖啡机。”
丁珂看着他越走越近,而她已经退无可退,惶急四顾,鬼都没有,咽下一口空气,严肃提醒:“我同学章苗苗知道我来面试,她家也住这里,她爸在土地局工作,旁边是警察局。”
男主人面不改色,反而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会允许你来面试吗?”
丁珂攥住栏杆,掌心被轧成青白。
男主人从裤子口袋拎出一条挂绳,把挂绳末端系着的执业证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是律师,所以身为政法学生的你能来面试。”
丁珂心中一动。
男主人把这件展示单品挂在她小耳朵上,“本来我可以再等等,等你多上几节课,”他抿嘴摇头,“但你太淘气了,直往我心里钻。所以跟你挑明,你跟了我,我每个月给你两万……”
“吱——”
突然身后传来滚轮门滑轮错位还要硬拉的刺耳声。
男主人皱眉扭头,瞬间两眼一黑,向右撞倒、滑出半米,当他感觉左半边脑袋胀疼时,血早淌了一地。
李暮近衣服都没穿好,衬衫只系了三颗扣,风吹得两襟摇摆,胸中线和锁骨因为他大幅呼吸时隐时现。
他手里那把古董似的英伦双管猎枪沾了男主人的血,暴露它正是把男主人搒倒在地的凶器。
男主人终于反应过来,“啊——啊——救命——有人吗——”
他一边大喊一边捂着不断流血的脑袋,像被斩成两半的蚯蚓一样在地上扭动。
李暮近蹲下来,枪托对着左脸用力楔下去,在他一声长嚎后,照着胸部一脚,“两万留着给你自己买点纸烧。”
声音毫无温度。
男主人抱头号丧之后,他好像终于办完事,双眼两道凶光刺向扒住栏杆的丁珂,手伸过去,攥住胳膊往外拽。
丁珂没他力气大,一路被他扯到车前。
他一手攥她,一手开车门,把她甩到后座。她立刻扳内把手,但不及他动作快,门扣瞬间被锁死。
她死磕住牙,“放我下去!”怒气挤压她的声线,她变得凶。
李暮近不理她,车开得极快,没几分钟到达半山腰一幢独栋,下车用同样野性、粗蛮的动作拽她下车。
但这一回,她死活不跟他走,扒着门外把手的手撑得像紫薯。
他停下了。
她以为他放弃了,还没来得及放松,他猝不及防地将她抱起,不顾她在怀里拼死挣扎、在他脖子肩膀一通咬、咬出牙印的地方又青又紫、无一处没有破皮,也硬把她带上楼。
独栋电梯抵达,李暮近抱她走向两扇缅甸玉大门,抬腿一脚,把门踹开。
对上七八双眼睛,丁珂怔住,忘记挣扎。
李暮近在一些或惊恐疑惑,或愤怒委屈的眼神中把丁珂放下,穿过酒廊,用遥控器打开窗帘,再打开大灯,夜店氛围顿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