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酒庄,时隔两年,丁珂和束睿再见。
束睿曾以为他离她很近,毕竟跟她处于同一个秘密里,但再看到她,那份本该熟悉的感觉,他竟丝毫没有感到。
丁珂等他说,也不着急。
束睿不浪费时间,收回飘远的思绪,说:“你跟他说了吗?”我们之间合作的事。
“他是你的朋友,你不了解他吗?你也应该知道了,不然不会用自己手机号联系。”
束睿没回答。
他确实知道了,从李暮近回鸠州,他就察觉到不妙。
束睿知道李暮近有几个忠诚的朋友,李暮近拿捏他们的软肋,也给他们尊重、存在价值,他们无一不鞍前马后。
不知不觉中,他们在李暮近跟前的存在感比他强了,他就知道,李暮近不信他了。
李暮近等丁珂下课,高调得詹城整个学区尽人皆知,他便知道,丁珂跟李暮近在一起了,却不是按照计划勾引成功的那种在一起,是你情我愿,是陷入爱情的那种,在一起了。
“他以前对你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你也要喜欢他?”他这趟来,是想把所有疑问都消灭。
丁珂垂眸道:“你就没想过,也许他什么都没做过?”
束睿没想过这种答案,一时没接话。
他不说话,丁珂也不主动展开话题。
半分钟后,束睿皱眉问:“可那时……”还没说完,他停住,了然地点头,“那时候只是传得凶了。”
都只是谣传。
他自嘲一笑,抬起头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享和薛诗与散播我整容,李崇很快会知道这事。他没见过我,但看过我的样子,他会怀疑我没死,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检验科当年参与我那个案子的相关人等。记得提醒你爸,缝死他们嘴上的拉链。”
束睿知道这一点,但是,“我爸计划是在李崇知道你的存在之前,你就已经得手,带阿暮走入歧途,现在你们在一起了,他名声越来越好,网上都开始有粉丝了,你要怎么跟我爸交代呢?”
“不说我,你真的同意你爸毁了李暮近吗?”
束睿看向桌面,他当然不同意,即便到今天,他们可能再也做不了兄弟了,他也没想要毁了李暮近。
丁珂不讶异他的反应,束睿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了,她继续说:“至于怎么跟你爸交代,我没义务。”
束睿一愣,猛地抬起头。
丁珂微笑:“从他答应帮我那刻起,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他保我就是保他自己,他只会对我小心翼翼,怎么能对我提要求呢?要知道这件事暴露后,他要担的罪责可比我大。”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他再接近阿暮?”
丁珂偏头看向远处景物:“也许是我自己想接近呢。”
束睿脊梁发寒,不由自主地摇头。他知道丁珂聪明,胆大,但她居然能算计过他爸。他爸训了一辈子鹰,竟还是被鹰啄到了眼……
“你爸当年觉得我软弱,心眼不多,认为我对他帮了我这件事,感恩戴德,对他提的条件,不敢含糊。”丁珂转回脸来,“他看走眼了,我最会过河拆桥了。”
束睿最后挣扎:“你现在跟我坦白,不怕我出卖你。”
“如果你是这种人,在这之前早就先背叛李暮近了。”丁珂说:“你爸让你看着我,对我的进展如实汇报,我什么也没做,他却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替我隐瞒了吗?”
束睿垂头丧气,不敢接受她扣的这顶高帽:“可我确实背叛了他。”在你这件事上我并不问心无愧,我贪心了。
丁珂以为她没猜错他没说完的话,时间还早,就给他理下思路:“你以为,李暮近拥有的一切中,我离你是最近的,这好像是你唯一胜过他的地方了,如果我是你的,你好像就不是样样都不如他的人了。”
束睿抬起头来,他以为他从未透露过对她这点心思,她怎么会……
“你喜欢听我说话对吗?”早在束睿想跟不时跟她通话时,她就有所察觉,“觉得安心?可以暂时抽离那种无助的心情。”
束睿渐渐皱眉,短短十几分钟,他被丁珂颠覆太多次了,是跟李暮近在一起让她再无后顾之忧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想装傻了。
“但喜欢不止安心,要快乐,你跟我待在一块儿,快乐吗?”
束睿大脑停摆,她话音落下那一刻,他也沉入长久的空白。她抛给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是他从来没考虑过的。快乐,他早忘记是什么。
丁珂该说的说完了,站起来,最后聊回正事:“叔叔想看李崇被带走调查,要再想办法了,通过李暮近击溃他的路,走不通了。”
说完看了他精心挑的酒一眼:“你挑的酒要比李暮近挑的好喝。”
她离开后,束睿呆坐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也只看向一个地方。
早知道这一趟是自取其辱,但不来怎么触底呢?总要摔到低谷,才能再无顾虑,才能重振旗鼓。
可是,谷底也挺好的不是吗?
他心里那棵树,早在一次次不被认可中,枝叶凋零,疮痍满目,鲜血灌溉都不愿开花了,他还执着什么?
外边天刚阴下来,他心里已经在下雨,手机响,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有,就这么被缚在低沉的情绪里不能挣脱……
手机在一阵消息声后沉寂,不知多久,又响起来,这次是来电。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起这个电话的,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接通也不知道要说话,还是对方先叫他:“阿睿,今天的鸠州是晴天,但我还是更喜欢雨天。”
她的声音仿佛穿过听筒,她在他旁边说话的场景突然具象起来,他忽然醒神,扭头看去,兆婧站在长廊那头,收起手机,冲他笑了下,随后走到玻璃房子门外,敲了敲玻璃。
他后知后觉地开门,她歪头笑着说:“所以我决定先不回去了。”
丁珂跟束睿分开去了医院,第一外科医院烧伤修复重建二病区。
丁卯睡了,只有护工在病房,她刚开完陪护中心的视频会议,回头就看到丁珂,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来啦。”看向病床上的丁卯,压低声音,“刚输完液,睡着了。”
“嗯。”丁珂坐到病床前,熟练地收拾起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护工拿起水壶,出去打热水。
丁珂抬头看向病房其他病人,都是生脸。
也就几天时间,同病房的病人换了两拨,现在也都出院了。原先护工的丈夫做农务时伤了腰,需要她照顾,被迫辞职回去伺候男人了。
现在护工是丁珂上礼拜找的,比原先每天贵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