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料理方面,桂欢没有一点天赋。小时候吃她妈做的,上学了开始吃食堂,工作之后点外卖,没有一点自己动手的余地。

她也尝试做过,味道相当不尽如人意,所以她就决定不再虐待自己的味蕾,还是点外卖吧。

从塑料袋里取出两个土豆,桂欢快速地刮皮切丝,虽然不擅于调味,但她的刀工可谓是一流,从小就有这方面天赋,切的土豆丝又细又均匀,桂欢妈都啧啧称奇。

点燃煤气灶,桂欢架上锅,倒了点油,葱姜蒜爆锅,土豆丝下里面一炒,等差不多了,加了两碗水,水烧开放进去一把挂面。

至于调味,她把能加的都适当放了点,非常的写意风。

看着卖相不错,桂欢挑起一根尝了一口,嗯,非常稳定的发挥,不难吃,也称不上好吃。

以她这种手艺,实在难以评价算不算“日行一善”。

端着碗走进屋,廖敛坐在沙发上,眼睛正专注地看着空中的一点。

桂欢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只停在墙壁上的苍蝇。

“吃饭了。”

桂欢家的沙发,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真正的沙发,就是木头长椅子上面摆了几个柔软的坐垫而已。

廖敛收回目光,看了眼面条,顿了顿道:“有酱吗?”

桂欢:“什么酱?”

廖敛想了想:“肉酱、鸡蛋酱,最好是虾酱。”

您可真敢开口提。

肉酱和鸡蛋酱是不用想了,家里没肉也没蛋,就算有,桂欢也不会给他做。

至于虾酱,家里可能还真有一罐。又咸又腥,桂欢不太喜欢吃,他爸妈也不喜欢,关键是别人送的,又不舍得扔,一瓶虾酱吃到第二年春节,这事桂欢现在还记得。

“你等等。”

桂欢不太记得是不是今年的事儿了,去厨房的旧橱柜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瓶虾酱。

把虾酱和勺子递给廖敛,桂欢拉过一个小板凳,坐到了一边。夏天做饭无疑就是在烤火,她打开电风扇,调到固定挡,就冲着自己吹。

廖敛看了眼电风扇,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像绞肉一样在碗里搅着面条。

他拿筷子的动作有些生涩,几根手指像分不了叉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搅了半天也不见他吃,搅一搅,吹一吹,又继续搅。

桂欢拿过搪瓷杯子,喝了口凉白开,也不催促他,就在旁边安静地等,拿过报纸看了起来。

封面新闻写的是一篇关于马拉松选手夺冠的报道,正中央是张照片,运动选手双臂展开,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桂欢突然就想起了临死前追着她跑的那个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杀了她,是用刀刺了她的后脖颈?

男人的奔跑速度更是让她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跑得那么快?说句毫不夸张的,桂欢觉得他有跑奥运会的潜质。

“嘶”。

听见声音,桂欢转头看了一眼,廖敛吐着半截舌头,眉头微蹙,好像被烫到了。

桂欢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小碗,递给他道:“拨碗里,一点点吃。”

廖敛伸出左手接过,皮肉翻飞的手心贴着碗,他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廖敛把面条拨到碗里,吹了十几口气后,才拌了一勺虾酱,急不可耐地吞进了肚,腮帮子撑得鼓鼓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海碗里剩下的面条。

廖敛进食的速度并不慢,就是吹凉面条需要太多时间,桂欢看了一会儿,就把电风扇冲向了他,抬了抬下巴道:“用这个吹。”

廖敛很中意那瓶虾酱,不一会就吃了大半瓶,他舔了舔嘴唇,黑黝黝的眼睛看向桂欢,问道:“可以全吃完吗?”

“可以。”

这瓶虾酱放着也是放着,桂欢巴不得他全造了。

花了将近三十分钟,廖敛才把面条都吃了,连带着那瓶虾酱。

桂欢:“你要不要喝水?”

廖敛舔着嘴唇道:“要。”

桂欢刚想起身去拿杯子,廖敛就叫住了她,端起还剩一个底的虾酱瓶子道:“倒这里。”

她见过用罐头瓶子喝水的,从来没遇到过喝酱水的。

凉白开倒进虾酱瓶,廖敛左右涮了涮,还用筷子搅了搅,将瓶壁上挂着的虾酱都戳下来,顺着水喝进肚,眼睛瞪得圆溜溜,似乎挺满意。

桂欢:……也不怕齁得慌。

上方黑影一闪,桂欢抬头去看,就见“余命十天”的红字旁多了几个黑字,上面写着:“零两小时”。

余命十天零两小时。

万万没想到,果真是她料想的第二种结果。

想要活命,就需要做好人好事。

那么问题来了,她“一善”已经做了,为什么才延长了两个小时?

她顶着高温做面条,又帮他弄凉,最后才两个小时?

……如果想要多活几天,她又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好人好事?

桂欢沉默了半晌,眼神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全身上下一片狼藉的廖敛。

她想了想,问道:“你这身伤怎么弄的?”

要是平时,桂欢是肯定不会管别人闲事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做顿饭两个小时,要是解决了他的打架斗殴问题,她是不是还能再赚两个小时?

当然前提是,廖敛得是被别人单方面殴打的,最好带有欺负性质。

廖敛捧着虾酱瓶子,正在往里面添水。

他头也不抬地道:“跟你没关系。”

很好,很有个性,纯纯的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叛逆男孩。

桂欢:“跟别人打架了?”

廖敛皱了皱眉头,颇带不屑地道:“那不算打架。”

“那算什么?”

肢体间的非友好接触?

廖敛喝了口酱汤,舔了舔瓶口上沾着的虾酱,似乎在想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事件。

想了半天,廖敛的语言组织能力也没能找到一个适合的词语,于是便又重复了一遍:“不算打架。”

桂欢:“那你觉得什么是打架?”

廖敛抿了抿嘴唇,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隐隐带着点兴奋地说道:“打架,是要见血的。”

……这孩子,八成是武侠片看多了。

桂欢指着他左手掌心和擦破了皮的膝盖,说道:“你这不是见血了吗?”

廖敛面上一僵,嘴硬地道:“……这不算见血。”

桂欢觉得,廖敛的脑回路可能跟她不太一样,两人根本说不到一块。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桂欢好奇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廖敛看了看她,清晰地说道:“桂欢。”

桂欢还挺诧异,但想着俩人是在同一班级,知道名字也算正常。

就听廖敛道:“你妈经常从窗户大声喊你名字,你爸姓桂。”

桂欢:嗯,还算是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

桂欢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问道:“你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