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霓虹

◎“他说他叫陈迟颂。”◎

但可惜, 司嘉最后还是辜负了许之窈的一片用意,是在悟透了,心软了之后, 仍然做出了取关陈迟颂社交账号的决定, 以这种方式直接告诉所有试图八卦的人, 我们分了,分干净了,也成功麻痹了自己。

而一周后, 陈迟颂的头像同样换回了他家那只蓝湾牧羊犬。

一切就像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挺好的。

起码他能没有任何挂念地出国, 不用再为她患得患失。

这半个月的浑浑噩噩也终于在一场连夜的雨里被冲刷干净,司嘉依旧拒绝了Diana趁着寒假发来的拍摄邀约, 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 之前有陈迟颂一步一步拽着她往正轨上去,现在学起来才没那么吃力。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题海里过得也快, 转眼寒假过去大半。

孟怀菁还是没能赶回来陪她过年。

司嘉习惯了,春节这种说起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但怎么过都是过,除夕当晚司承邺叫她回家吃饭,她没高兴,就一个人点了份外卖, 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电视机开着春晚,各种歌舞节目轮番演着, 外面时不时有烟花声穿透窗户, 满室虚浮的热闹, 倒也不孤独。

八点三刻的时候反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俯身拿过, 就看到屏幕上闪烁着梁京淮的名字, 指腹磨过手机边缘,思索了两秒后她才点接通,放耳边,听他那边呼啸的风声,问他有事吗。

梁京淮不答反问她在干嘛。

“看春晚,等着到点睡觉。”司嘉百无聊赖地回。

“一个人?”

司嘉没否认。

然后梁京淮就在那头笑了笑,“那你欠我的那顿饭,要不要现在还?”

司嘉默了一瞬,也没回答要还是不要,只说:“那地点你选。”

跟早有预谋似的,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梁京淮就发来一个饭店地址,附带预订的桌号,司嘉见状无声地笑笑,没回,直接起身回房换衣服。

这个时间点,难打车,但架不住司嘉运气好,拦到一辆刚准备去交班的出租车,顺道把她带到了饭店门口。

是家吃涮羊肉的百年老店,店外气温低得刺骨,店内十几个铜锅摆桌,热气升腾,大堂里坐得挺满,觥筹交错间渗不进一丝寒意。梁京淮到得比她早,已经在位子上了,司嘉走过去,解了颈间的围巾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他听闻动静抬头,看她,省去寒暄,只问她穿这么少不冷吗。

司嘉不以为意地说不冷,然后继续脱外面那件质感不算重的大衣,里面穿的就更薄,一件毛衣,没有打底,风空落落地能灌进去,而当她弯腰坐下时,领口顺势往下滑了点。

那一刻光线明亮,她锁骨下方黑色的纹身痕迹,就这样全部进了对面梁京淮的眼睛。

他翻着菜单的手顿时僵住。

司嘉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她若无其事地拎正毛衣,落座,才看他一眼,丝毫没有避讳地问:“都看见了?”

“……是他的名字?”

司嘉嗯一声。

“就这么喜欢他?”

梁京淮这话问得有意思,和当时在刺青店老板问的一样,大概是觉得她疯又带着点不可思议,她拿起桌上的茶壶,没抬头回道:“对啊。”

“那你还和他分手?”

司嘉倒茶的动作倏地停住,掀起眼皮朝梁京淮看过去,“你要问这个,那我觉得这顿饭还是改天吧。”

说完她把茶壶搁回桌上,作势起身要走,被梁京淮拉住手。

也不是手腕,而是掌心贴着掌心,印象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牵过几次手,他那个时候多冷淡啊,怎么撩都能坐怀不乱,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低声说:“我不问了,你别走。”

司嘉又看他一眼,抽手重新坐了下来,但茶没重新倒,她招手叫服务员,要了一扎啤酒。她在家吃过,不太饿,只象征性地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其余时间都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梁京淮让她少喝点,她没听。

微涩的啤酒从喉咙滑入胃里,周围的谈笑风生不绝于耳,而整个大堂里就属他们这桌最安静,司嘉挑着面前那盘花生,梁京淮不说话,她也沉默,撑着下巴看电视里的小品。

一个精心设计的包袱被演响,司嘉跟着笑了笑,继续喝一口酒,没有理会梁京淮看过来的目光和他的欲言又止。

直到灌了一肚子的酒,司嘉去了趟洗手间,顺便把账结了,回大堂的时候,就看到桌前有个女生在和梁京淮讲话,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大,含羞带怯的,酒精在脑子里迟钝地冒泡,但还是能分得清局势,女生想做什么不难猜,所以脚步放缓,等人离开,才慢悠悠地回去,这事她只当不知道,可两人吃完走出店门,梁京淮却突然提起:“刚刚有人来问我要微信。”

司嘉走在后面的脚步停一下,外面又下起了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在这个除旧迎新的夜晚,像要将一切不好的回忆都埋藏,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有点醉了,明明酒喝得不算多,但就是想放任自己逃避清醒。

她站在比梁京淮高一层的台阶上低头看着他转身,装傻充愣:“哦,所以呢?”

“我没给。”

司嘉点头,身形被风吹得轻晃,她抬手压着同样被风吹起的围巾,说你开心就好,但下一秒却被梁京淮握住手臂,本来就因为喝了酒而身体发软,这下她直接被梁京淮带着踉跄,整个人往他身上摔,下巴磕到他的肩膀,紧接着听他在耳边压抑着情绪说:“司嘉,我不开心。”

像是从没见过他这副失控的样子,就连当初两人分开都很平静,好像谁没了谁不能好好过一样,她一直以为像梁京淮这样的人比谁都懂这个道理,也比任何人都能更好地贯彻,所以一时愣住,忘了推开他。

直到雪刮过脸颊,睫毛因此而颤了下,司嘉才慢慢回神,鼻息间全是空气里的冷,还有梁京淮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淡声开口:“梁京淮,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梁京淮偏头,两人间的对视不到五厘米,却被司嘉接下来的话生生拉扯出一道再也回不去的口子。

她说:“新的一年不要再喜欢我了。”

“可这是我的事。”

“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做?”

这一刻两人像把曾经补课时的身份彻底对调,司嘉是循循善诱的老师,而梁京淮是那个执迷不悟的差生,不远处昏黄路灯映着越下越大的雪,他还在讨教:“那你以前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你别问了。”

“所以是有对吗?”

“重要吗?”顿了顿,她又兀自低喃着回答他:“已经不重要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