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了金鱼胡同, 行至谢家门口。

怀安一路都在担心,这么早迎亲不合规矩,岳父岳母生气怎么办?不让他进门怎么办?

结果来到谢家, 一众娘家人早就等在了那里。不但有三个兄长,还有七八个堂兄弟并谢二哥在庶常馆的十几个同年。他们处于坐馆期间,还没开始观政,除了读书就是上课, 闲的吃饭不用放盐,“班主任”谢彦开嫁女,当然要来围观啦。

怀安看着一大排二甲进士眼前一黑, 密集恐惧症又又又犯了!

众人见到白马上惊慌失措的新郎官, 嘻嘻哈哈的让开一条路。

门方的下人一左一右将中门大开, 齐声唱道:“恭迎新郎官大驾光临!”

怀安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什么情况?

便将队伍迎进谢府,一路都是贺喜声、恭维声,将他这女婿当做座上宾, 毫无为难之态。

怀安有种中了空城计的感觉, 可偏偏这个城他还必须得闯,就连一向招摇的月亮都变得狗狗祟祟,试探的迈进大门, 探头探脑的往里走。

直到畅通无阻的进入正门, 怀安和一众接亲团在影壁前下马,才松下这口气来, 沾沾自喜的向哥哥们显摆:“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人缘, 这就是智慧!”

他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投其所好的贿赂三个舅兄啦, 今日一看果然有效,试问谁接亲有这般顺……利……的……

怀安整个人僵在原地。

前院没有摆席面——也确实太早了。院子里石桌石凳盆栽奇石, 能挪动的全部清场,显得更加轩敞开阔。只在正中间摆了一副桌椅,并一套文房四宝。

怀安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谢家的三个兄长阔步来到廊下,与接亲队伍相对,开始切入正题。

谢家大哥道:“听说新郎官新考取了北直乡试隶举人,还兼任雀儿山书院山长。”

“还有京师武备学堂堂长。”荣贺补充道。

怀安捂住荣贺的嘴,强调道:“副的。”

“都差不多。”谢大道:“我们准备了文武各一道小题,想要考考新郎官。新郎官答得上来,新娘但可接走,若是答不上来,我们可舍不得妹妹出嫁!”

怀安还未说话,身后的亲友团们已经开始起哄。

“这可就是班门弄斧啦!”这句是顾同说的。

“我们怀安可有圣上钦赐的“文武兼备”匾。”这句是陈甍说的。

“尽管放马过来,我们接着便是。”这句是怀远说的。

怀安如遭雷击,扭头看向怀铭:“大哥你管管他们啊……”

怀铭朝他笑笑,朗声道:“莫说一道小题,三道大题也不在话下!”

怀安急的跺脚:“这不像你的台词啊!”

对方亲友团已经笑成了凌乱倒伏的麦子,谢大道:“好!那就出三道大题,一道四书义,一道五经义,一道催妆诗。”

只见下人端上写有题目的纸,铺在了院中那张桌面上,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怀安感到天雷滚滚,不是……谁家好人成亲做八股文啊!

可身后的一众亲友看热闹不嫌事大,起着哄将他推到椅子上坐下。

怀安这时算看出来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哥哥们都憋着劲儿报复他呢。

悔啊悔啊,悔不当初啊!

……

谢韫的闺房里,真是团团一派热闹。

她起的也很早,天刚蒙蒙亮就要起来祭告家庙,然后回房绞面开脸,画新婚的盛妆。

她从没画过这么厚的一层脂粉,油腻腻的憋人,她有些饿了,芃姐儿就喂她吃点心,渴了,就用芦杆制成的吸管喝水。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从二门钻进来,她有些好奇:“怎么这时候就上门了?”

才是晌午,确实不到接亲的时候,便遣两个丫鬟跑出去探寻缘由。

……

怀安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奋笔疾书,两道时文已经相当于一个院试的题量。

救命啊!娶媳妇儿还要考一场院试!

两道大题,在吉时之前完成已经很紧张了,何况还有催妆诗,还要考什么武题。

难怪这些家伙凌晨就把他拽起来,串通好了在这儿等着他呢!

众人一边看他的热闹,一边在院中闲聊,只有荣贺站在他的身后,背着手皱着眉,一副绞尽脑汁想要帮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怀安正气急败坏,又不敢得罪两家的任何一位兄长,只敢冲着荣贺瞪眼:“你别干看热闹啊!快帮忙!”

“哦,”荣贺想了想,道,“你饿了么?我可以帮你要点饭吃。”

“……”怀安道:“我是说让你利用身份帮我控个场。”

“身份?”荣贺从前襟里掏出署着名字的红包:“我刘斗金有啥身份?”

嘶——

怀安也没时间跟他一般见识,兄弟什么的果然都靠不住,万事还得靠自己!

……

“八股文?”听到丫鬟的汇报,谢韫猛地一抬头。

为她描眉的喜婆手一抖,画飞了一条眉毛:“诶呀,姑娘别动。”

谢韫只好又坐了回去:“他最怕写这个了。”

两个嫂嫂笑着打趣她:“都说女生外向,原来是真的,还没过门呢,就替新郎官担忧上了。”

谢韫小声道:“我怕他们闹得过了。”

“嫂嫂放心吧,我大哥他们有分寸的。”芃姐儿道。

“你大哥他们?”谢韫更糊涂了,自家兄弟拦门,跟对方兄弟有什么关系?

谢韫倒很想取纸笔替他写完,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作不得弊。

她只得对丫鬟道:“再探再报。”

“是。”

眼见日头升高又偏西,谢韫紧张的饭都没吃几口。

做功课写文章一向很拖拉的怀安,飞速作完了两篇时文,馆阁体最后都写成了行草。

……

“小姐小姐。”语琴拿来一个手卷:“姑爷作的催妆诗,大爷叫拿进来给您。”

谢韫闻言,松了半口气,又提起了好奇心,相处这么久,还没见过怀安作诗呢!

语琴打开手卷,清晰的念道:

我向神仙问短长,

好女何时配好郎;

爱将云髻饰金钿,

你看鸾凤下象床。

此诗一出,屋内响起一阵称赞声,不管诗作的如何,这种场合夸就完了。

直到芃姐儿用脆生生的声音指出:“这还是一首藏头诗呐!”

众人这才仔细回味,一时间,屋里年轻的姑娘媳妇都不禁红了脸。

“姑爷真是……”太直白了吧!

谢韫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她早就习惯怀安的直白啦,藏在诗里都算矜持的好吗?

……

文题结束,还有武题,谢家兄弟在前院的尽头的树上挂起一个绣球,叫怀安张弓将其射下。

其实前院最远不过二十几步,对怀安来说实在小菜一碟,直到谢韬将弓箭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