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可我在意你。”

当汗水落下,云珠尚未从那种飘飘然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耳边已经传来曹勋绵长的呼吸。

熬了几晚的国舅爷睡着了。

可他还抱着云珠,一手横在她颈下充当了部分枕头,一手抱着她的腰背。

这么紧密的姿势,也就是天冷的时候才行,换成夏日定要把云珠捂出一身汗来。

云珠想脱离他的怀抱,才动了一下,腰上的男人手臂便收紧了,让她越发贴到了他身上。

要不是他眼底的青黑装不了假,要不是他的呼吸平缓,云珠都要以为他在装睡。

没有办法,云珠只好陪着他一起睡了。

说起来,她这段时间也没有一晚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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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勋是午后回府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一更天,窗外早就黑透了。

内室也没有点灯,曹勋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小臂挨着温软的肌肤,有清浅的呼吸规律地吹拂在他肩颈。

曹勋抱得更紧了。

云珠就被他勒醒了,还没来得及抗议,一只修长宽阔的手托起她的脸,他又吻了下来。

这一次,他似乎都没有克制的意思。

云珠慌慌地提醒他:“国丧,国丧!”

他的膝盖这才卸去力道,平躺到一旁,再随手将云珠翻过来,让她像很多次事后那样完完全全地趴伏在他的怀里。

国舅爷的肩膀是那么宽阔,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他的小夫人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条舒适的窄榻。

以前云珠很喜欢这样,谁又不喜欢一个身强体壮的夫君呢?

可惜……

曹勋忽然捏了捏她的肩膀,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滑落下来的长发:“比我离京时更瘦了。”

云珠没说话。

曹勋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低声说了起来:“他才十二三岁,你想不到他会有那种丑恶心思很正常。”

“你从小骄傲惯了,身边人都捧着你,步辇那次我居然那么讽刺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我明明承诺过会安排你哥哥在外历练,宫里调他回京我却没有做什么,还眼睁睁看着顾老一家离京,所以你对我失望了,以为我根本没把你的事你家里的事放在心上。”

“你不信我了,不信我能护住你,甚至不信我会想办法护住你,所以宁可不告诉我,独自面对。”

“你能有什么万全之策,要么委屈自己,要么与他玉石俱焚。”

云珠一动不动,只有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滑过她的脸,落到他胸膛。

连家人都无法倾诉的种种,他果然都知道。

云珠也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这些事折磨了她太久,没人提也就罢了,他提了,就像在她心里戳了个洞,那些委屈心酸争先恐后地顺着这个洞一起排了出来。

曹勋抓起一片被角帮她擦泪:“我要做的很多事,因为需要保密,连你都不好透露,我也不想透露,除非必要,我希望尽量在你面前做个还算正直的人,就像你也不希望被我看出你那些小心思,是不是?”

云珠只管攥着被角堵着眼睛。

曹勋:“我还想做一个不那么坏的舅舅,他不是做明君的料,我便替他掌管朝堂,这里面确实有我自己的私心,但我也不是那种掌权后便要为祸天下的奸臣,那些失地是无数将士用血肉换回来的,我亲眼看着他们倒下去,那么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兵权落在无法让我信服的人手里。”

云珠渐渐止了泪,安静地听他说。

“他在宫里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管,可他不该算计你。”

“好舅舅或好夫君,我只能选一个。”

云珠怕他说出那个大秘密,终于开口道:“你是个好舅舅,也是好夫君,是他虐打宫人失了人心,自尝恶果。”

曹勋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道:“嗯,他自尝恶果,但我不是个好夫君,没能让你相信我。”

这话云珠没法接了,说他是个好夫君,那为何她先前不选择相信他?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再来那些虚的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片刻后,云珠道:“你那么说我,我是很生气,但设身处地的想,你作为丈夫也有动怒的资格,非要选的话还是我错了,我被家里宠得受不得一点委屈,你对我已经够包容了,无论我怎么使唤你都任劳任怨,是我不懂事,明明自己品行有损还强求你做个圣人。”

脸颊贴着的胸膛传来震动,是国舅爷在笑。

云珠咬了咬唇。

曹勋继续摸着她的头:“怎么不说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说你配不上我,愿意自请离去,再让我重新娶一个贤惠端庄的淑女?”

云珠:“……”

曹勋:“不用在我面前用以退为进的话术,别人我或许看不穿,可你有什么小心思,没冒出来的我都能提前猜到。”

云珠:“……”

从醒来就持续的交心氛围一下子就破了,云珠想从他身上下去,曹勋抱着她不许她动。

云珠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都知道我想过什么,咱们这夫妻再做下去也是自欺欺人,倒不如写封和离书,你再换个真正对你温柔体贴的好妻子,而且我的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呢,那你换个妻子,很快就有孩子了。”

这回换成曹勋沉默了。

云珠知道他有顾虑:“皇上是自食恶果没的,这是公认的事实,不管谁问我的想法,我到死都会这么说,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拿我甚至拿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发誓。”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对天起誓道:“乾兴帝死于虐打宫人的恶果,我李云珠若有异议,无论诉诸言语还是落于文字,都罚我……”

曹勋堵住了她的嘴:“不必如此,我信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岳父岳母,包括你哥你弟,包括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子女。”

云珠:“……”

曹勋:“我知道我伤过你的心,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曹勋:“离京去福建之前,我明明看出你的忧心忡忡却等到最后才告诉你不用担心,是因为我想知道生死关头,你会不会选择相信我,只要你跟我求助了,就说明你还愿意依靠我,事情解决后你我还能做回原来的恩爱夫妻。”

“可你没有选。”

“云珠,如果我只有二十多岁,我可能不愿意去理解你的那些苦衷,甚至会用更难听的一些字眼骂你辱你。”

“就算我已经三十二了,已经能够理解你的无奈,如果我不是那么在意你,我大可主动将你献给他来换取更多的信任,大可什么都不跟你说让你一个人继续煎熬数日,大可在此时满足你的心愿放你离开,从此各自嫁娶再无关系。”

“可我在意你。”

“既然在意,就不可能跟你断了夫妻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