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主城·84
“我和你一起去沼泽。”
流明笔直地站在炎面前, 视线下垂,落在炎胸口密密缠绕的绷带上。
健壮的胸肌与背阔上,大块皮肉翻卷着。畸变生物的撕扯和啃咬疯狂至极, 淋漓鲜血绽放在黑蔷薇纹身上的画面让人看过一眼就绝难从脑海中消除。
失血导致炎的脸色苍白,但那双鹰眸依旧阴沉犀利,他抬眸看了流明一眼, “你不能去。”
“为什么?”流明立即问。
“新人不能参加禁忌级任务。”
流明皱眉,“禁忌级?”
“降临沼泽是早就被划定为绝高风险的野外畸变区, 如果不是邻近的饵城出现严重异常, 我们不会介入沼泽。此类任务只允许高层前往。”炎飞快说完,又反问道:“你积极得很反常, 是因为我在任务里救你一命?”
流明抿唇不语。
炎手指划过绷带, “这是长官义务,而且都是皮肉小伤,我不需要你偿还。”
“我不欠人。”流明飞快道,“更不欠你。”
炎笑了,“那你乖点。”
“做梦。”流明眸光锐利,转身便走,冷道:“我会向律申请, 根据前面几次任务经历,相信他不会拒绝。”
“看来最近高层新进的小朋友都我行我素惯了。”秦知律坐在电脑前叹了口气, “流明一定要参加沼泽任务, 一下午提交了九次申请报告。”
安隅从黑塔发来的资料中抬起头,“您好像也在影射我……但我比流明好管得多吧。”
“他表面脾气,你表面驯顺。”秦知律轻笑一声, 随手回了邮件。
“您批准了吗?”
秦知律“嗯”一声, “他问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既然安隅可以参加禁忌任务, 他为什么不能去沼泽。”
安隅立即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终端上的任务资料,“哦……”
但秦知律还是说道:“我回了他四个字。”
房间里安静下去,秦知律接着处理公务,安隅却对着终端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逐渐放空。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哪四个字?”
话问出口的瞬间,安隅清晰地捕捉到了长官嘴角抹开的笑意。
人品糟糕透了,他心想。
秦知律头也没抬一下,一字一字清晰道:“好的不学。”
安隅前一晚执意要同去99区,被秦知律驳回了三次,第四次秦知律答应了。
答应后,他叹息地看着安隅,“越来越管不得了。”
“您的评价很不客观。”安隅表情漠然,“祝萄说,无论什么情况,坚决陪同长官行动一定会被长官喜欢。”
“喜欢和认同是两码事。”秦知律抬眸看向他,“99区会很危险。你把我当成庇护伞,却为了我以身犯险,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我会很小心的,长官。”安隅收回视线,划动着终端屏幕低声道:“命很重要,但我也怕伞破了。”
周遭重归寂静,这一次,他终于把屏幕上那些文字读了进去。
99区的情况比预想中复杂得多,并非因为神秘现象,而是因为那里本就是一个特殊管理的饵城。
“99区是世界上最靠近尤格雪原的人类饵城,在灾厄到来之前就常年掩盖在霜雪中。99区的人绝大多数是代代生活在那里的土著,27年前,他们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神秘降临的辐射。灾后,高度暴露群体都在大脑接受了长达几年的监测,放回99区后,仍有固定人员终身跟随监测,称为‘伙伴’。此外,军部在99区还单独设有分支,监测全城人口异常,密切汇报。”
投影上一片漆黑,只响起顶峰的声音,安隅已经很久没听过顶峰交代任务了,前一阵莫梨事件中,他几乎完全隐形。
“我们怀疑99区是当年95区的复现,主要依据仍然是异常频率。
“畸种入侵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但当年95区的情况绝无仅有。由于畸种之间也有强弱互斥,普遍情况下,饵城每次只会受到少数几种生物侵入。但95区和99区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迸发了大量异常频率,目前已经解析出的就有上百种,还有更多难以分离解析的神秘波段。
“不幸的是,99区比95区更复杂,我们当年在95区早期采样中发现,优势频率主要来自某种植物和昆虫,但99区的频率错乱且均势,完全无法推测超畸体可能源于其中的哪一类,一切都需要入城仔细排查。”
顶峰开始列举目前已知的畸种类型时,安隅转头看向了秦知律。
秦知律一直在对着窗外出神。今年主城近郊的风雪意外地少了很多,外面越来越乱,但穹顶的屏障作用却仿佛在扩圈,邻近的几个区都获得了珍贵的安宁。
秩序与失序仿佛有一张自己的地图,只是无人能破解它们穿行的密码。
“长官。”安隅轻声喊他回神,“如果99区同样无可拯救,会像当年一样,一枚热弹清空一切吗?”
秦知律回过神,眸色沉暗。
顶峰叹了口气,“灾后以来,主城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管理99区,一直有内部提案废除它,但是不行——99区地表浅层有一种编号为XB8219的独特物质,能催化穹顶核心燃料的合成,之前的能源核就储存着这种燃料的放能。残忍地说,99区的人可以一个不留,但那块地方绝不能经受热武器摧残。”
秦知律瞟了话筒一眼,终于开口道:“95区的失败有部分责任在我,我错误地用自己的基因感染了超畸体,反而让它获取了无限混乱和能力。这次不会重蹈覆辙,我们会尽快找到它,让它干干净净地消失。”
“这也是我要说的。”
屏幕上弹出一组女人的照片,从六七岁到二十多岁。深灰色长发及腰,有高纬度地区人民特有的白皙肤色和深邃眼眶。小时候照片上的眼眸清澈无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而随着她长大,那双眸逐渐明亮锐利起来,她的轮廓愈发英气,眉眼之间透露着勇敢无畏。
“西耶那,Sienna,我想你还没有忘记她。”顶峰说。
秦知律盯着女人最近一张照片,“S。”
安隅点开了S的资料。
唐如等人当年旅居在尤格雪原的民宿中,Sienna是老板收养的孤儿,只有四岁。神秘降临那天,她也在附近,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是除唐如和詹雪之外被认为暴露风险最高的人。
Sienna在大脑待了整十年,她的基因熵没有异常,所以只需被监视,不用接受任何试验。秦知律在试验后的养伤期经常看到她把脸贴在玻璃上往里看,那双大眼睛里扑朔着惊恐,仿佛生怕下一个轮到她。
秦知律漫不经心地滚着屏幕上的资料,“我很久没看过她伙伴的报告了,上次还是半年前,说是不打猎了,改行开了家酒吧?”
照片中的西耶那穿着一身飒爽的棕色长风衣,脚蹬一双马靴,踩着吧台后的高脚凳和酒客们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