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二(第2/3页)

桓滢站在父亲身边,她冷冷看着身上全是血的人,“王柏,今日不是你来退我的婚,是我退了你的。”

“滚吧,华阴不会再欢迎你。”

桓主君摆了摆手,压制着王柏的侍卫终于松开手。

王柏撑着地慢慢站起,起身后他笑盈盈看向桓郡君,抱拳拱手道:“多谢。”

他被轰出了桓家。

昏暗的天地里雨水冲刷着世界,这场闷热潮湿的雨已经酝酿了太久。

照亮天地的闪电,接连而至的响雷,宣泄着炎夏的怒火。

王柏慢吞吞往山下走,任凭雨水打在身上,酷暑里他身体的温度迅速流失。

雨水逐渐模糊了视线,他不再能看清前路,但心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把事情闹大了,宛城与华阴的婚约作废,至少王柏与桓滢的婚书已成一张废纸。

他履行了他的誓言,贯彻着他的忠诚。

王柏压不住唇角的笑,他不再有可能迎娶世家的女郎。

王氏会放弃他,他不会成为主君,不需要能执掌宛城的主妇。

他已成废子。

他一脚踏空,从石阶上滚下。

脑子昏昏沉沉,意识被逐渐剥离,他仰面躺着,雨水打在脸上,耳边是喧嚣的雨声。

啪啦啪啦吵个不停。

“你到底发什么疯?”他听到带着潮气的声音,满是冰冷厌烦。

他勉强睁开眼,雨水滴进眼睛,使他只能眯开一条缝。

沾上泥水的裙角,从底边不断蔓延向上的赪桐花,像是死亡路上的黄泉花。

他才没发疯,散木无用,毁掉一切荣誉,就不会再被安排。

他才有可能与阿娜莎在一起,才有可能使他们的婚姻得到认可,他清醒得狠。王柏想。

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最后的记忆是油纸伞边缘,连成线的水流。

*

王柏在一间竹屋醒来。

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妥善处理。

清透的光线透过竹窗照进屋子,屋内是雨后才有的清新空气。

王柏抬手遮光,手盖在眼睛上,不太想起来,他已经太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上准备好的衣服。没找到发冠,他便不束发,就这样披散着头发向外走去。

堂屋里打盹的老头听见声音,睁眼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就又撑着拐杖闭上眼睛。

王柏向他欠身行礼。

屋外草木葱郁,草木上都挂着雨水,王柏从草丛间走过,袍角被洇湿。

他来到小湖边,湖水清澈,水蓝的湖面上映着白云悠悠。

“多谢,欠你个人情。”

她戴着大大的草帽,穿着平民的衣服,毫不顾身份地坐在小马扎上,手上握着鱼竿,专心盯着水面的鱼漂。

“醒得挺快啊,看来王国公还是没下狠手。”她悠悠道。

王柏淡笑,他一掀衣袍,席地而坐。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我娶妻了。”

钓鱼的人转过脸来,露出端绣温婉的面容,她挑起眉,“哟,哪家的女郎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破坏宛城与华阴的盟约,她真不怕王国公撕了她?”

王柏笑了起来,“她不是世家的,她叫阿娜莎,是草原的人。”

桓滢上下扫了他一眼,露出讥笑,撇过头看向湖面,“你胆子可真够大。”

“这样说来,你已经废了。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救你了,白费我力气。”

王柏诚恳点头:“的确如此。”

湖面上的鱼漂动了,桓滢甩起鱼竿,鱼线脱水而出,带出一条小鱼在空中挣扎。

她将鱼从鱼钩上取下,丢进旁边的水桶里,重新上了饵食将鱼线抛进水中。

曾经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贵公子,如今席地坐在草丛上,披发去冠,狼狈落魄。

她忽然问:“你怎么敢的?”

王柏的目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澄静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白云、飞鸟,湖水失去了自己的色彩,它的心装满了天空。

王柏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抛出问题:“你和我的婚约已经作废,但我想父亲与桓主君都不乐意失去强大的盟友。或许很快,宛城会再向你提亲,这次是二弟和你,你会同意吗?”

“或者王桓两家终止结盟,桓主君会把你嫁去阳翟、泺邑、吴中?这些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有。”桓滢看向坐在地上的人,神情认真,“首先,阳翟不行。”

“为什么?裴主君的门第出身,并不辱没你。”

“是的,不辱没。”桓滢颔首肯定,紧接着便点出理由,“但他是个疯子。”

“他发起疯来,除了小姜郡君,谁有本事能镇住他?”

王柏结住,这倒没错。

裴岫乖戾狠辣,平日不发脾气都让人胆寒,等发起脾气,不弄出一番腥风血雨哪肯罢休?

“其次,崔氏和陈氏中,我选崔氏。”

“这又是为什么?”王柏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桓滢。

她目光澄澄,认真诚恳。

“泺邑有大湖泊,可以钓鱼。”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是泺邑崔氏的风光。

王柏被她的话逗笑,他伸手托着下颌,打趣她:“照这么说,你不如去江陵,姜氏府宅临江而建,你门都不用出,随时能钓鱼。”

哪想桓滢幽幽一叹,满脸遗憾:“这得姜主君肯啊,她要是肯,我倒贴嫁过去都行。”

王柏诧异地看着她,“你真是钓鱼钓进魔障了。”

“可别提了,你现在弄这一出,我往后连出门的理由都没了,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此生最后一钓呢。”

王柏沉吟半晌,回答她先前提出的问题:“你对钓鱼的执念,就如我对阿娜莎的执念。”

桓滢耷拉着脸,她伸手拍了拍王柏的肩,语重心长中夹着几分同命相连,“我懂,我懂。”

王柏动身回宛城时,桓滢送他。

她看着王柏翻身上马,满脸幽怨,“父亲会把我许给你们家,这是他多年的筹谋。你回去要是没被打死,往后留在宛城,就帮我执掌中馈。”

王柏被噎住,他不敢置信地反问:“我?帮你?掌中馈?”

阳光渐盛,桓滢仰视王柏,被他身后的光刺痛眼睛。

她抬手遮住光,眯着眼:“你说欠我人情的,而且我总不能白救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大郡公。”

王柏骑马离开华阴,一出华阴他便被拿下。

他退婚的风声已经在世家引起轩然大波,王氏的军士在华阴外等他很久了。

看到披甲军士出现的那一刻,王柏那点微弱的反抗之心彻底熄灭。

他干脆地束手就擒。

宛城王氏因何能坐上世家之首的位置?

他们有着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军士。说他们能以一敌十,都是宛城自谦的说辞。

王柏被押送到宛城时正值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