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悲悯之心
陶竹在最近的一站下了地铁, 打了辆车赶去蒋禾说的医院。
电话里,她没听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见了果果两个字, 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路奔跑到手术室,白花花的墙壁刺的人眼睛生疼,陶竹在穿着医护服的人群中, 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蒋禾。
陶竹的腿忽然就像被钉在地板上了一样,每走一步, 都变得艰难。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陶竹走到蒋禾面前。
斜长的阴影笼罩在身上,蒋禾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有人,他缓慢地抬起头:“小桃儿。”
陶竹:“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蒋禾摇头说,“我是她的紧急联系人, 我来的时候, 就已经这样了。”
他们分开有一年了吧。
果果心那么细的人, 不会忘记取消的,陶竹闭了闭眼,心里泛起一阵难忍的酸涩,胸口剧烈起伏。
他们两个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茫然地盯着医院里的天和地。
夜里,护士出来告诉他们, 程果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出血量较大,创面较深, 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蒋禾跟着医生又去交了一些钱,陶竹拿出手机, 请了明天周五的假。
交了费回来,蒋禾的心情明显放松了些,他坐在陶竹身边,看她的办公系统,问道:“刚入职第一天就请假,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陶竹提交了审批,“你还不走吗?”
蒋禾:“不走。”
陶竹住在蒋家也快两周了,在家里,陶竹只碰到过蒋禾一次,但那天,他俩没跟彼此说过一句话,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们这两个人,一起在病房外面坐了一夜。
充斥着血腥和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除了他们两个四平八稳坐着,还有许多穿着破烂,从外地赶来的人,抱着一瓶矿泉水和一袋干馒头,陪伴着或者抱着有各种现象的病人,睡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
蒋禾收回视线,低声和陶竹说:“忽然想起我哥跟我说的话了。”
陶竹:“什么话?”
“他要我钱可以不赚,但不能偷税漏税,因为你不知道哪一笔钱,就救别人的命。”蒋禾的眼睛周围的一圈都是红红的,“原来我没在意过,现在我明白了。”
陶竹对蒋禾产生的敌意,在这句话后,消失了大半。
蒋俞白身居高位,他想要坐稳,就必须明事理,懂大局,而被他庇护者的蒋禾也足够善良。
有悲悯之心,也有解救众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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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竹没有熬夜的习惯,在深夜的时候没熬住,浅眯了一觉,清晨被吵醒时,看见蒋禾眼底的红血丝,劝他也去旁边的旅馆休息一会儿,被蒋禾拒绝了,他说熬夜习惯了,不困。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下午,等到程果的父母从外地赶到医院。
方家茹看到陶竹小步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泪眼连连:“小桃儿,小桃儿,我们果果是怎么了啊?她这么乖,不会跟人起冲突的啊,怎么听医生说是被人给砍了啊?为什么啊?”
因为担心,她的手握的很用力,掌心厚厚的茧子,攥的陶竹手背像碾了沙子一样的疼,但陶竹没躲。
事情警方还在调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安稳程果的家人。
过了一会儿,护士过来提醒他们不可以喧哗,方家茹才被程文军带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边哭,边喃喃自语。
陶竹和蒋禾坐在另一边。
蒋禾一直盯着她家人坐着的位置,良久,问:“她弟弟没来么。”
陶竹受程果家人的情绪带动,起伏不定,压根没留意到这个细节,听到蒋禾问,她才想起来程果还有一个她多年没见过的弟弟,摇了摇头。
蒋禾身体贴着冰凉的铁椅,颓然地往下滑,直到头倚在椅背上,他怔然地望着天花板:“小桃儿,你这么讨厌我,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很不好?”
是的。陶竹没办法否认。
但是看着蒋禾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样的场景下承认,选择了沉默。
蒋禾也并没有一定要等到她的回答,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不应该把她放在那样的境地的……我不应该逃避的……”
陶竹叹了声气,扭过身子,安慰地拍了拍蒋禾。
对蒋家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之后,陶竹现在更能理解蒋禾的处境。
前面有蒋俞白,蒋禾就算有抱负,也不能施展,因为蒋中朝更偏爱蒋俞白,如果他察觉到蒋禾会威胁到蒋俞白,可能连着许婉楼的地位都危险,蒋禾只能这样浑浑噩噩度日,连大学专业都要学一个和金融相隔十万八千里的。
受家庭和家人所控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让自己和许婉楼的未来,不完全依赖于蒋俞白。
他连选择爱情的权利都没有。
也没有像蒋俞白那样勇敢的资本。
陶竹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蒋禾,护士出来告知果果已经醒了,蒋禾站起来,朝病房走了过去。
病房里人已经那么多了,陶竹没赶着凑第一波热闹,先回了蒋俞白的电话,他发了消息,问她昨天怎么没回家住。
电话波通后,陶竹说:“喂,俞白哥,我在医院,今晚应该会回去。”
蒋俞白:“在医院?怎么了?”
陶竹:“我没怎么,是果果。”
蒋俞白语气松懈下来,正常关心道:“她怎么了?”
“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陶竹说,“不过人应该没大事了。”
“哪家医院?”蒋俞白问,“我现在去找你,用不用再给你带点饭过去?”
陶竹说:“不用带饭了,你过来接我咱们就走吧,果果的爸爸妈妈也在这。”
程果的爸妈认识她爸妈,还是不想让她爸妈知道他俩的事儿。
蒋俞白“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叫了司机备车。
电话刚挂,陶竹准备进去看果果,却在刚才坐着的椅子上看见了蒋禾。
她还以为自己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仔细一看,刚才她看着走进去的蒋禾,竟然真的又坐回到外面了,但是果果的父母还没出来。
陶竹的位置已经被占了,她走到蒋禾面前,问道:“蒋禾哥你怎么出来了?”
蒋禾的眼皮抬到一半,像是已经没有力气完全抬起来了,落在陶竹手掌的位置,有气无力地叫了她一声:“小桃儿……”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