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先提分手的人是秦朝东。

这些天, 因为剧组探班的直播,林嘉乐自觉出了大丑,哪怕之后由林青松出面压了热搜、删了通稿, 他心里依旧不痛快,变着花想找裴寒的茬。

但无论是原主还是宋岫,工作中都十分谨慎,私下也无不良嗜好, 尤其宋岫,宅在家里打游戏的时间最多。

唯一能被拿来做文章的霍野, 也被人家自己提前组成了CP炒热度。

林嘉乐一腔烦躁无处发泄,只能朝最近对他越来越敷衍的男朋友撒。

然而他忘了, 自己在拍恋综, 或者说林嘉乐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单纯喜欢被关注, 又恰好有条件能当明星满足愿望。

年纪小, 长相又漂亮,一次作两次作,观众会觉得他真实可爱, 但期期节目都要男朋友哄着劝着才露出笑脸, 单纯来嗑糖的路人纷纷忍不住:

【“我们在一起”, 接综艺前都不看名字的吗?】

【窒息,有架回家吵行不行?拜托敬业点, 镜头前好歹演一下。】

【这就是“娱乐圈世纪告白”的含金量?】

【该说不说,离了裴寒的某人是真拉胯,这都啥眼光。】

【肉眼可见的疲惫, 看着都累。】

刻意在细节处引导,整体的舆论相对更偏向秦朝东, 粉丝们也站出来,心疼自家哥哥:

【本来想着感情这种事,应该尊重秦哥,现在看来真不值得。】

【求别恋爱脑!当个事业批它不香吗?】

【秦哥,无论做什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的。】

【今天林嘉乐和秦朝东分手了吗?】

林嘉乐也很委屈,他的性格一直这样,秦朝东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而且,想让他对裴寒心无芥蒂、低头认错,门都没有。

今天,连续用脚踝扭伤、生病打针也没把秦朝东叫回来的林嘉乐,气急了,头脑发热,干脆用刀比着手腕给对方发了张照。

半小时后,林嘉乐如愿见到了秦朝东。

却也得到了男朋友要和自己分手的消息。

不,应该叫“通知”,因为秦朝东根本没给他反对的机会,收拾了东西便要走。

分手,还是被分手,这种事,林嘉乐肯定一万个不同意,偏偏秦朝东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回头。

清楚对方最在意什么,林嘉乐索性搬出杀招,发了条似是而非的微博,打算利用舆论帮自己的忙。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朝东竟借此机会,直接坐实分手的消息,还公开了彼此之间的聊天记录。

他们还拍着恋综呢。

自己的男朋友自己清楚,秦朝东向来最爱惜羽毛,这次居然什么都不顾?

林嘉乐瞬间慌了神。

顺着热搜涌进的评论更让他难受:

【太智熄了,怎么能有人随便把自杀这种事挂嘴上?】

【秦哥在拍广告你知道吗?】

【路透里全程飞奔下楼,看着都心疼。】

【确实,恋爱可以有些外人不懂的小情趣,但作也该有个限度。】

【分得好!恭喜秦哥脱离苦海!】

【转发抽奖来一个。】

正主理亏,评论一边倒,林嘉乐粉丝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热门上,几乎瞧不见踪影。

林嘉乐本人则很疑惑——

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秦朝东今天有工作,否则的话,再怎么任性,他也不会闹到装自杀的地步。

像是一步步走进张早早编织的蛛网,等丝线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才惊觉自己已成了旁人的猎物。

这正是秦朝东最想要的结果。

重生的时机太差,他只能尽量将损失降到最小,起初秦朝东还有些不忍、有些心虚、有些愧疚,但眼看着林嘉乐一天天变成上辈子婚姻生活里把自己逼到精神衰弱的模样,他心底就仅剩下厌恶。

两相对比,裴寒对他十年如一日的包容与珍视,显得尤为可贵,甚至无法用单薄的“喜欢”与“暗恋”来概括。

或许,唯有“爱”这个字配得上。

除开裴寒与早逝的父母,其实没有谁真正爱过他。

从小辗转在亲戚间讨生活,遭人白眼、寄人篱下,秦朝东这一辈子都在争,争一口气,争功成名就,争衣锦还乡。

外貌是他的优势,娱乐圈又是最容易一飞冲天的名利场,所以他孤注一掷地挤进来,不顾一切地向上爬。

如今,他终于站得足够高,能够歇一歇,找回旅途中失落的珍宝。

哪怕被林青松针对也无所谓,左右对方也没几天好活,只要自己和裴寒一起,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翻盘,转败为胜。

仿若肩头卸掉千斤重担,秦朝东整个人轻快极了,连带着脊背都挺直许多,迫不及待地,用小号给裴寒发了两条短信。

【我和林嘉乐分手了。】

【你在哪?】

……

没有回复。

早早将秦朝东新联系方式送进黑名单的宋岫,正站在舞台后,闭眼欣赏霍野的演出。

——于识海中。

很多人听到霍野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武生”“打戏爽快”“配角专业户”,其他的、则比较模糊。

灯光给到那具威风凛凛的甲胄时,很多观众都有些失望:综艺嘛,没有票房资方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比起循规蹈矩,大家当然更想看突破。

可等灯光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他们才发现,甲胄竟然是空的,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旁边,一下下,吃力地擦着它。

双眼呆滞,懵懂如幼童。

“爹,吃饭咯。”阴影里,有女人唤,又小声,“这老头,天天盯着那副盔甲犯糊涂,被他捡回来的人早死啦,咋就不记得呢。”

接着是男声接话,“呸呸呸,咱爹当年也做过将军呢,只是……哎,死的那个估计也是兵,听说附近有山匪,造了孽了。”

山匪。

老者的眼珠动了动。

但他已经太老了,别说是枪,连手边的拐杖都有些握不住,调皮地,年幼的孙子从窗户底下探出头,脆生生,“爷爷。”

“爹他讲的是真事吗?”

张张嘴,老者含混地啊了一声。

抬手,想摸摸男孩的头,没等碰到,男孩便一遛烟地跑开了,“爷爷骗人精。”

夜色降临般,舞台逐步陷入黑暗。

再亮起时,画面一转,男人女人小孩惊恐地缩在角落,打家劫舍的山匪提刀狞笑,目睹一切的老者紧握拐杖,像当年于敌阵中取上将首级那样,脚步踉跄地冲上前。

——而后被一刀斩断喉咙。

鲜血喷溅,洒在光洁银亮的甲片上。

得意洋洋的入侵者跨过他,大摇大摆地收缴战利品,老者徒劳伸出斑驳发皱的手,恍惚间,听到有人叫:

“将军英武!”

这是本场导师姜波早年排过的话剧,《将军之死》,偏文艺,又抽象,他怎么也没想到霍野会挑其中最难演的一段来当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