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敏锐察觉到周遭氛围的异样, 夜宵一上桌,张妈就回了侧院。

宋岫则闷头在医药箱里翻创可贴。

“遮它做什么,”轮椅停在少年身边, 霍野放松地倚住靠背,认真欣赏对方后颈的红痕,慢吞吞,“又没弄破。”

像他这样自制力十足的alpha, 不多见。

莫名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骄傲,宋岫撕包装的手顿了顿, 非常想指着对方的鼻子问,谁会招摇过市地炫耀草莓印。

Alpha的思维真是难理解。

然而, 未等他吐槽出声, 男人便自个儿改了口, “附近没镜子, 我帮你。”

上一次帮忙, 直接被对方困在膝盖上亲了个彻底,时隔几小时再听到这话,少年下意识抿了抿唇, 三下五除二, 随手往后颈一黏。

——半遮半露, 离题甚远,似欲说还休的诗篇。

偏他自己没察觉, 整理好药箱起身,“吃饭。”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霍野从善如流。

目光专注又稀奇,他很确定, 过去三十七年,除开某些自然的、无法避免的生理反应, 他从未对谁动过欲念。

今日却隐隐约约品出了趣儿。

甚至想更进一步。

如果少年是omega,只需等一次结合热,天雷勾地火,水到渠成。

但对方是beta,倘若自己贸然说这些,八成会得到一巴掌。

识时务者为俊杰,霍野咽回了想再临时标记少年一次的话,信息素虽散去,勉强还有吻痕,聊胜于无。

然而,没过两天,那点“聊胜于无”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整个周末,少年都呆在家,嘀嘀咕咕和张妈研究药膳,知道的是关心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躲人。

毕竟付泽接连两天在老宅附近转悠的可疑行径,统统被保镖汇报到了霍野这儿。

比起宴会上的莽撞,对方的脑子总算灵光了些,知道拜托其他住户带自己进来,无奈,整个别墅区皆是霍家的产业,老宅所处的东北角,包括建筑主体和周围的种种景观,更是被列为私人区域,谢绝访问。

没有霍野的允许,付泽进得了“小区”,却进不了“单元门”,只能眼巴巴守在外头等宋岫出来。

按道理,霍野想解决此事,直接给付父打个招呼便算:他到底是付泽的舅舅,在外人看来,少年又是他金屋藏娇的对象,年纪再小也是长辈,付泽如此纠缠,成何体统,半点没外甥的样子。

可霍野很清楚自己生了私心,对一个年轻气盛的alpha而言,外力的阻碍只会让付泽越挫越勇。

他不接受任何让“许乐”回头的变数。

所以,霍野要一点点消磨付泽的坚定,最好的办法,便是引导着少年,一次次亲口表达拒绝。

杀人诛心。

倘若让旁人窥见他的想法,定然要觉得惊讶,堂堂霍家家主,什么时候会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辈当对手,隐忍谋算。

偏偏霍野做的非常自然。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这只兔子,有可能叼走自己花园里唯一一支玫瑰。

张妈是过来人,给客厅里的alpha沏茶时,多了句嘴,“霍先生,您对那孩子……”

霍野坐在左侧的沙发上——他近来很喜欢坐在这儿,位置问题,只要少年下楼,他总能第一眼瞧见。

听出张妈的试探,霍野面色如常,淡淡,“嗯。”

过分痛快的回答,立时让张妈心底一沉,她也算看着对方长大,最了解霍野的脾性,父母阿姐接连去世后,对方就似变了个人,曾经沉默却温和的大少爷,现在已然是她都感到敬畏的霍先生。

霍先生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无论用什么手段。

然而,即使如此,明知自己该装聋作哑的张妈,依旧在短暂的犹豫后,开口,“乐乐是诚心对您,把您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没有旁的念头。

霍野:“我知道。”

霍野:“但人总会变的。”

“或许别人是这样,”旁观者清,张妈斟酌着用词,“乐乐骨头硬,若不喜欢,越强求,便会把他推的越远。”好比付小先生。

霍野却答:“我不是付泽。”

“我知道您喜欢许乐,怕他接连因一对舅甥吃亏,”没兴趣绕着弯子打机锋,他坦然,“刚刚的话我只当没听到。”

“同样的,也没有第二次。”

对待自己这位霍家的老人,先生总是多一分亲切,如此严肃的警告,还是第一次。

“……”暗暗替楼上酣然午睡的少年叹了口气,张妈妥协,“他年纪还小,又是beta,您得多些耐心。”

逼得狠了,只怕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霍野的语气缓了缓,“覆车之鉴在前,我有分寸。”

谁料,这分寸,仅仅到了隔天清晨就戛然而止。

鼻尖干燥地泛痒,正在换衣服的霍野抬手碰了碰,顿时感到一抹温热流下,猝不及防染红了衬衫。

许久没有这般狼狈的霍野:……

最近两天,少年一心记挂着那个重振雄风的承诺,端给他的药膳里常常会放些滋补之物,分量虽轻,可霍野本就无碍,想拒绝,却被对方板着脸教育,勿要讳疾忌医。

久病成医,霍野略通药理,看出少年这方子更多是调理身体的功效,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权当哄对方高兴。

今日倒好,竟生出此等火气,再折腾下去,怕不是要天天换一套床单。

精明的商人从不做赔本买卖,小小地吃了个闷亏,自然要在对方身上找补回来,当天夜里,少年照例来替他药浴针灸时,霍野忽道:“你那个方子……似乎没起效。”

“病去如抽丝,不能急于一时,”涉及专业,少年果然没有害羞,认真解释,“三年五载都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挑挑眉,霍野故作疑惑,“但我明明试过一种更迅速的方式。”

宋岫好奇抬头,“什么更迅速的方式?”

霍野却没答话,一副为难的模样,任由对方猜测。

“……您不会吃那种药了吧?”一瞬间联想到某些男beta为了和alpha比较、为了自尊心偷偷购买的小蓝片,少年噌地起身,去摸男人的手腕,“饮鸩止渴,只会让情况更糟,您怎么……”

霍野巧妙避开,“我没有。”

“没有?”反常的举动,立刻引来少年追问,“那您试过的是什么方式。”

此话一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又变成锯嘴葫芦,装哑巴。

这会儿宋岫刚进屋,药浴尚未开始,他整整齐齐地穿着丝绸睡衣,乍看去,冷淡又禁欲,实在不像那种乱来的人。

素来是直性子,等了两秒,少年果断选择了武力压制,边去捉男人的手腕边道:

“说话。”

平时一口一个“您”的乖宝宝,乍然凶着脸下命令,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架势,时机已至,霍野见好便收,诚实,“沈家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