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夜里的酒吧是另一种白天。
人们带着一身的疲倦走进灯红酒绿的喧闹中, 然后卸下虚假的皮囊,用酒精来一场精神麻痹。
云栀和应碎碰了一个杯。如今的云栀身上自带的干净温柔不改,但也多了几分的清冷, 毕竟人都是在长大的。
她听应碎说完了自己和陆京尧的事情,思忖了一番,还是打算开口。
“其实,陆京尧每年跨年之前都有开找我, 问你的消息。”
应碎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冒着水珠的杯壁,云栀话音落下片刻才开口, 声音又轻又淡,“问我的消息?”
云栀微弯着唇, 点了点头, “嗯, 问你在哪里。”
“他不让我告诉你, 但我想, 他可能是去找你了。包括高三毕业你喝醉的那次,他拜托我,让你以为你腿上的药膏是我擦的。其实是他。”
“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他都和你说破了, 那我想, 这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应碎放下了酒杯, 撑在吧台的桌上,手撑着下巴, 敛下了眉眼,声色泛着愧疚,“可这些事情, 我都不知道。”
原来陆京尧做的事情,比她能想到的多得多。一直如此。
“遂遂, 你把自己困得太死了。这六年就像是一个机器一样,但是你真的快乐吗?”云栀的眉心微蹙,“你母亲的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但是你要不要重新和他和好的事情,是只有你能决定的。”
“可是他家里又怎么会接受我,如果因为我,给他带来了不安宁的日子,时间久了,两个人的感情终究会磨掉的。”应碎抬起眼,眸色无所波澜。
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块巨石,不是抬脚一踢就能解决的。
“你连试都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能……试一下吗?”她嗫嚅。
“为什么不能?从前的你没有依靠,但是现在的你,自己就是自己的依靠。遂遂,别告诉我,你这六年这么拼命,真的和陆京尧没有一点关系。”
应碎缓缓眨了一下眼,避开了云栀的视线。
云栀说破了她的心事。
其实于应碎而言,和陆京尧决裂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她非追求不可的东西。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可能混个日子,浑浑噩噩的也就把这一辈子过了。
可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把自己的重心完全地扑在工作上。一是为了让自己在忙碌的生活中没有精力去多想,还有一个她一直不敢承认的原因——
她偶尔也自私地幻想,等到她成为一个站在顶层的人,可以让所有人忽视她的过去,忽视她不算清白的家世,或许也就可以和他相配了,到那个时候,万一呢。
万一她还能碰到他,万一他对自己还有感情,万一她还可以挽回一下。
但也就是偶尔想想。
她曾经对他说过,她是一个理智的人。好像确实如此。
如今,这个幻想好像可以成为事实。陆京尧等了她六年,而她不说站在顶层,至少也是领域中的佼佼者。
云栀见应碎陷入沉思,继续劝她,“遂遂,你以为你的疏离对陆京尧来说是一种好,可是你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吗?他一个人等了你这么久,现在终于等到可以重新接近你了,你却仍然还要推开他。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感情这种东西,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应碎只觉得心里面封锁的一些情感像是突然被释放。是啊,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她这样的想法有多蠢。
应碎拿起酒杯,仰起头把酒一杯喝下去。
然后她放下酒杯,看向云栀,“我懂了。”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
先选择沉沦吧。
大不了……
云栀见应碎想通了,也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应碎的杯子,然后抿了一口酒,“懂了就好。”
她看着眼前的应碎,难免觉得羡慕。陆京尧对应碎的爱没有一点遮掩,果断而坚定。
那自己呢。
云栀垂下视线,又抿了一口。
那个曾经和她互道爱意的人,如今又在哪里,那个看上去可笑而幼稚的约定,会不会始终是她一个人当真。
谁知道。
感情这种事啊,剪不断,理还乱。
自从那天办公室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三天了。
应碎那天晚上和云栀喝了点酒,想得通透了。但是放到实际行动上来,她还是难以主动去破冰。
万一人家经过那天的事情想通了,不想再在她身上耗了呢。万一就这几天,他又遇到了更能吸引她的女生呢。
真是越想越烦。
中午,应碎坐在茶水间发着呆。
“喂。”
陈柃亦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想什么呢,坐在这发呆。”
应碎拢回神思,睨了一眼陈柃亦,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想代码啊。”
陈柃亦嗤笑了一声,“代码代码代码,你干脆和代码过一辈子算了。”
他拿出一张邀请函,修长的指尖点着邀请函移到应碎的面前,“CQ集团举办的晚会,去不去,我需要一个女伴。”
CQ是做珠宝起家的,和他的领域没有关系。陈柃亦之所以会拿到邀请函,全凭他家的地位。他对珠宝不感兴趣,都是因为他爸逼着他去。
“不去,没意思。”
应碎拒绝得干脆。最近一年应碎也收到了不少的晚会或者活动邀请,尤其是一些科技公司的,但是都被她拒绝了。有时候陈柃亦还会建议她两句,说她可以去参加一些,说不定能学习到什么。
应碎怎么回的——有这时间我看点书学到的不是更多?
陈柃亦努着嘴点了点头,“行吧,不去就不去。”
说完以后,他又看了一眼应碎,“不过听说陆京尧这次也去啊,哦对了,还听过他这次的女伴是CQ集团的千金啊。人家学舞蹈的,长得也很好看。”
应碎的心紧了一下,指尖也下意识地在茶杯柄上划了一下。
“你听谁说的。”她状似无意地问。
“你都不去,管我听谁说的。”陈柃亦朝后一靠,背抵着椅背。
应碎微瞪了一下他。
陈柃亦嘴角弯起,心情愉悦,就好像自己终于抓到了应碎的什么把柄一样,“听祝与鸢说的,总不会错吧?”
陈柃亦把手机放在自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再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一下。”
大概沉默了一会,应碎终于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