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是驯服,而不是屈服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就连元宝娘四个的叫声都渐渐听不到了,它们在紧跟十多分钟后,终究还是被落下。

吕律手脚早已经无力,全凭一股子意念撑着。

林子间的灌木枝条抽打、划拉在身上,陡然的一阵阵疼痛,让他难以维续的精神得以振作。

在山岗间、林木间,追风像是疯了一样,变着法地折腾,尽一切办法地想要将吕律给甩下来。

可无论它如何努力,吕律始终如牛皮糖一样粘在它背上。

长时间地手脚发力,手脚早已经酸痛无力,靠着意念一次次发狠地稳固身体,吕律抓着追风鬃毛的双手都抓麻了,紧紧夹着马腹的双腿也开始抽筋。

他在极尽所能地压榨着身体里的力量,并不断地一次次告诫自己:折腾那么久了,要快了,再坚持一下就好,我能行,一定能!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多小时,都不知道跑出来多远。

终于,在山间一片小草甸子里,追风停了下来,打着响鼻,鼻孔喷张,呼呼呼地喘着气。

它身体表层的皮肤中,汗珠子沁出,将长长的皮毛都给染湿了。

吕律爬在它背上,身上多处被枝条划伤,到处弄得血迹斑斑,像是刚受过一场酷刑一样。

终于停下来了。

他也早已经无力支撑,身子一歪,从追风背上栽落下来。

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吕律现在一点动的想法都没有。

这不是身体被掏空那么简单。

饶是他自认身体素质不错,也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他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脑袋里更是昏昏沉沉的,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被耗得一干二净。

追风在一旁喘息一阵,在旁边走了几步,掉转身子,低下脑袋,张嘴咬着吕律的衣服提了几下。

吕律实在没力气动了,只能任凭它拉扯,静待体力的恢复。

追风也只是拉扯了他几下,就停了下来,冲着吕律发出一声轻轻的嘶鸣,然后就在旁边站着,不时甩下脑袋,扇扇耳朵,挥动尾巴驱赶着靠近的虫子。

差不多五六分钟以后,元宝娘四个也接连赶到,到了吕律身边,冲着追风就是一阵狂吠,似是在责怪。

吕律躺了这几分钟,也多少积攒了一些力气,他生怕元宝娘四个惊到好不容易驯服的追风,赶忙抬手冲着元宝摆摆手,虚弱地叫了声:“元宝……别叫!”

元宝听到吕律的声音,小步跑到吕律旁边,冲着吕律嗅了嗅,偏着脑袋看看他,然后就在旁边趴下,伸着舌头大口地喘着。

这一路过来,又是在下午最热的时候,它们也被折腾得够呛。

尤其是三条狗崽,哪还有之前的活泼,只顾着狂喘了。

吕律在地上又躺了十多分钟,终于缓过些劲,双手准备撑地坐起来,谁知微微一动,这番折腾的后遗症出来了。

双手酸得要命,一双腿也是疼痛难忍,尤其是大腿内侧,更是火辣辣地,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不用脱裤子,他也能从自己裤腿内侧沁出的不少血液知道,大腿上的皮早就磨破了。

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每跑一步都是一次强烈的摩擦。

这并不是坏事。

每一个好的骑手,都需要经历这一关,大腿和屁股被磨破,长茧,直到足够抗造。

哪怕用上马鞍,也很难避免。

咬着牙齿站起来,吕律双脚止不住地打颤,这其中的酸爽,那真的是刻骨铭心。

他奋力朝着已经在草甸子上慢悠悠地啃着草的追风走了过去,追风扭头朝他看来,这一次,没有躲闪,反而迎过来几步。

吕律伸手摸了摸追风的面门,它没有再躲避,也没有张嘴咬,反倒低下脑袋,冲着吕律胸前蹭了蹭,差点没将吕律再次推翻在地。

看到追风的转变,吕律欣慰地笑了起来。

自己的这番付出,没有白费,他已经能确定,追风被自己彻底驯服了。

对,是驯服,而不是屈服。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概念。

驯服中,有追风对吕律的认可。而屈服,惧怕的成分不少,代价往往是那种灵性的丧失。

吕律没少看见有人为了让马匹听话,鞭抽棍打。

他想要的绝不是不是那种方式驯出来的马。

伸手抚摸着追风,手掌从头到脖子,到后背,一直到臀,一点点滑过,这一次,追风没有再冲着吕律踢蹬后腿。

吕律一直绕着它转了一圈,再没有任何异常。

这是一种和以往决然不同的感觉:亲近。

一人一马,像是倾心相交的朋友,或者更近一步,像是能彼此完全信任的兄弟,彼此间多了一种莫名的联系,无比地踏实。

“你可真能跑,出来的时候不容易,回去的时候更不简单……”

又休息了大半个小时,吕律重新走到追风旁边,奋力翻身上马。

这一路狂奔,少说也有至少二三十公里的路程,想靠双脚一步步走回去,那都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

双腿被磨破,走的时候,衣物和皮肤的摩擦所带来的疼痛,不见得比骑上追风舒服,而且,持续的时间只会更长。

长痛不如短痛。

他只能强忍着疼痛,想着能早点回到自己的地窨子了。

骑在马背上,吕律伸手拍了拍追风脖子:“你可得温柔点……疼……驾!”

追风再次跑动起来,那就平稳了,再没之前的颠簸感觉,这让吕律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那双腿,不用再经受那么猛烈的折磨了。

追风跑动得并不快,元宝娘四个紧紧跟在后边,半个多小时后,在半道上遇到了骑着马找出来的陈秀清。

吕律一路骑着追风从秀山屯屯中大路上狂冲而过,看着他在马背上被颠簸得差点没飞起来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危险。

哪怕弄明白了吕律这是在驯马,兄妹俩还是忍不住替吕律担心。

在陈秀玉的催出下,马车在院子里一卸下,他立刻给马绑上鞍子,顺着留在林子间的脚印跟了出来。

好在,终于看到骑着马小跑回来的吕律了。

“律哥……”

陈秀清看着浑身上下被折腾得不像样的吕律问道:“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