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承安十二年四月,皇贵妃诞下四公主,公主出生当日?,陛下亲拟封号为长宁,称长宁公主。

承安十四年年初,大皇子秦子稷满十五岁。出阁加冠,开府别住,正式领了官职,成为了陛下的左膀右臂。

此时,三皇子年八岁,永安公主六岁,长宁公主两岁。三个孩子在皇贵妃膝下一日日长大,偌大的宸佑宫整日充斥着欢声笑语。

子昭聪慧懂事,永安乖巧听话,长宁娇憨可爱。随着三人渐渐大了,不知何时养成习惯,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晚膳后粘着母妃讲故事,再让母妃亲自哄睡。

宸佑宫的寝殿宽敞华丽,光是床榻就十分大,足以容纳好几人睡卧,自然睡的下所有孩子,可她们母子四人其乐融融,却另有人心中不快。

沈霁这几天懒得应付秦渊仿佛没有止境的精力,一到晚上就派人通知建章殿那边说孩子睡下了。孩子已经睡了,秦渊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不会和孩子们争,真就耐着性子近一个月都没和沈霁同床共枕。

然而狼饿久了是会饥不择食的,秦渊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直到后来才发觉沈霁这小没良心的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孩子们是喜欢粘着她不假,可她要是有心,当然腾得出时间陪他,这分明就是她在找借口躲着!

张浦带着宸佑宫近日已经听了二十几遍的重复说辞进了御书房后,秦渊一声不吭搁下书卷,起身道:“去宸佑宫。”

张浦犹犹豫豫:“陛下……可皇贵妃说皇子公主们已经……”

秦渊刮他一眼,淡声道:“你最近的差事当的越发好了。”

他觑向张浦,说出去的话却让张浦不寒而栗:“念在你劳苦功劳,朕有心抚恤你。近日京郊收回了一个庄子,朕瞧着不错,不如赏给你,你日后就在庄子上颐养天年,也不必跟在朕身边辛苦了。”

张浦叫苦不迭,急忙跪地:“陛下恕罪,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陛下和皇贵妃,横竖里里外外都是他不敢得罪的,替这个说话不成,替那个说话也不成,真是伴君如伴虎!

这帝妃二人,平素甜甜蜜蜜要多亲热有多亲热,可近日几个皇子公主黏皇贵妃黏的紧,陛下嘴上不说什么,可建章殿这阵子像冰窖似的冷,也猜得出陛下心里不痛快。

陛下平素待底下的人都是十分好的,想来今日是不满到了极致,却又不能对着娘娘和皇子公主们发泄,这才将火撒在了他身上。

在宫里做奴才的,真是苦哇。

陛下冷冷的瞧他一眼,大踏步抬步离开,张浦知道陛下饶了他了,才敢苦着一张脸跟在屁股后面,半个字也不敢多提。

宫内宫外许多人说皇贵妃福泽深厚,子嗣美满,这才宠眷不衰,站稳了脚跟。

可张浦却清楚的很,在陛下心里,便是他们亲生的皇嗣也未必能与皇贵妃相较。

皇贵妃,才真真是陛下心头的一块肉呢。

坐上去宸佑宫的御辇,秦渊越想

心中越不满。

在身下的时候飘飘欲仙,下了床翻脸便不认人。

那种事情她若真的不想的时候,他何时逼迫过她?倒显得他像什么禽兽一般,只知晓贪欲,而不懂得温存。

宸佑宫。

灯火长明的寝殿内,沈霁穿着舒适贴身的丝绸斜靠在软塌上,手中捧着一卷书,青沉则抱着长宁坐在另一侧。

厚实软和的地毯上,子昭和永安面对面盘腿坐着,伸出手玩拍手的游戏,时不时发出没心事的天真笑声。

晚冬的寒风习习,雪花飞舞,宸佑宫内地龙正旺,温暖如春。

子昭快速念着口诀和妹妹拍手,却发现手上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有些吃力。这拍手游戏比记忆力和手速,永安妹妹虽然比他小两岁,但在这方面却比他厉害多了,十次有八次都是她赢。

作为皇兄,他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满心满眼都要胜过妹妹,这才能让妹妹崇拜他这个做哥哥的。因此闲暇时候找小太监小宫女多次练习,未逢敌手,这才想要重新挑战。

可这会儿眼看跟前的永安妹妹害羞笑着就要把他赢了,心中大为挫败,脸也垮了下来。

自信心没了,人自然更不能专注,子昭一个拍子打错,又输给了永安妹妹。

子昭垮着脸坐着,唉声叹气:“还是永安妹妹厉害,我是怎么也赢不了你了。”

在国子监的时候,他在识字念书上是人人都夸有天赋的,随着他年龄渐长,也许多人说他事事皆成,日后定是父皇的臂膀。

可就这么小的游戏他都不能胜过永安,做不到完美,他真能比父皇做的更好吗?

子昭素来是早慧的,虽然才八岁,可小小的人儿心中已经充满了疑惑和迷茫。

闻言,沈霁的目光从书卷上挪开,垂眸扫了他一眼。

她没说话,反倒是对面坐着的永安软糯糯的开了口:“皇兄不苦恼。”

“母妃曾经说过,每个人生来擅长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这才有各司其职,取长补短一说,哪儿有人生来就是事事周全的?”

“永安在国子监可是不如皇兄学得快呢。”

皇妹这样安抚自己,子昭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永安是最会心疼我的。”

“只是……”

“只是什么?”沈霁温声道,”不过是游戏而已,永安赢了就是赢了,何至于苦恼至此?”

“这两天我瞧你似乎有些心事,憋在心里不痛快,不如说给母妃听听。”

子昭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说:“母妃,人人都说我是您的儿子,日后是一定要继承大统,做下一任皇帝的。又说我聪慧勤学,天赋出众,一定是一代明君。”

“其实这些话我起初听到是挺欢喜的,认为这是对我的认可……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飘飘然。可听的多了,我突然开始有些惶恐。”

沈霁静静地看着子昭越长大和秦渊越相似的眉眼,他分明不过八九岁,却已经十分知事聪明,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虽说她并不喜欢旁人总是夸奖子昭免得让他生出骄纵之心,可有时候看着他,连自己都会觉得这些话其实并不全是阿谀奉承。

正如今日,小小孩童,面对后宫中这么多人的追捧夸赞,却不飘飘然忘本,而能及时自省,这就很难得。

便是许多大人也未必做得到他这般。

沈霁柔声问他:“惶恐什么?”

子昭低下头:惶恐我是不是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也惶恐那个位置,更惶恐会做不好,让父皇和母妃失望。”

说起沉重的话题,一向欢声笑语的宸佑宫难得的安静了片刻。

这时候,门口的棉帘被人掀开,一阵寒风涌进,秦渊眉眼沾雪的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听到了方才子昭和沈霁之间的对话,淡声道:“真有那日,你该考虑的不是让朕和你母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