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除妖卫道
翰林院。
“恶毒,简直恶毒!”
黄子澄翻看着手中杨丰版桃花扇浑身哆嗦着说道。
上面赫然是金钱鼠尾的侯公子。
在他周围那些翰林们,也都是人手一本,一个个差不多同样表情,就像看着十恶不赦的妖物般看着手中的连环画……
其实对于之前的福禄宴,儒生们虽然痛恨,但也仅仅是痛恨而已,甚至那些文官还故意坐视其泛滥,毕竟福禄宴攻击的核心是藩王,而文官们当然不喜欢藩王。哪怕其内容对文官也丑化严重,但既然是杨丰搞的,这也是必然,哪怕掘黄河也没什么,算不上严重的丑化,至少在那些文官看来最多也就是手段冒失了些。
但用意是好的。
既然镇压作乱的刁民,逼不得已时候掘黄河也很有必要。
不然怎样?
让这些反贼成功?
杨丰以此丑化文官,完全就是他自己太不懂大局,他不就是个仗着左道之术蛊惑圣听的妖人,他懂什么大局观啊?
那些因为掘黄河被他丑化的文官才是真正老成谋国的。
但这本桃花扇不一样啊!
它直接戳的是儒生们肺管子,而且还是以极其恶毒手段,用一个初看仿佛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哄着老百姓看下去,话说如果不看后半截,儒生们甚至觉得这故事也不错,一群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在宦官,豪商横行的混乱世道坚持正义,简直可以说卓尔不群。
一群浊世翩翩佳公子!
仿佛就是儒生鼓吹的典范,结果最后一下子来了个神转折。
那投湖嫌水太凉,然后带头剃发易服的名臣。
那跪伏在胡虏马前,一个个磕头高喊八荒咸歌盛世的才子。
那顶着金钱鼠尾,跟在胡虏身边献计掘黄河的卑躬屈膝形象。
……
“恶毒!
诸位,我等不能再忍了。
若不能阻止这妖孽,他还会不停出一本又一本妖书,用这些他恶意编造的东西,来诋毁我等,百姓终究多无知者,他这样一本本出下去,百姓终究为其所惑。
谎话说多了终有人信。”
另一个翰林吴言信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等又能如何,陛下终不能去抄了五台山,锦衣卫早就竭尽所能,但依然挡不住这些妖书,民间反而趋之若鹜,尤其是坊墙拆了之后,那五台山周围刁民无数,不少甚至就等着出新书,然后夹带出城,到外地高价售卖。
那本福禄宴在苏州就已经查获民间不法之徒翻印的。”
另一个翰林许观说道。
当然,他现在还叫黄观,原本历史上明年当礼部侍郎才改回许观。
他说的是真的。
苏州真查获了盗版的福禄宴。
虽然是木刻版,质量肯定不如杨丰的正版,但在民间依然受欢迎,毕竟正版数量少,其实只要受欢迎,出现盗版是必然,过去那些造伪钞的正愁失去工作,有技术有渠道,无非过去造伪钞现在盗版书籍。
“纵然如此,我等也终不能无所作为。
明日我等去敲登闻鼓。”
吴言信说道。
“我等上奏即可,何须敲登闻鼓?”
黄子澄疑惑地说道。
“上奏能有几人知?再说陛下那里何须我等上奏,这时候这本书早就在陛下面前,我等此番是要让百姓明白这妖书险恶用心,要在百姓面前明辨真假,使其不能以此惑众。故此就是要敲登闻鼓,借此将事情闹大而后传开,使天下儒生皆知,天下忠义皆知,他恶毒诋毁宗室,诋毁朝廷,甚至影射迁都。
我就不信这天下忠臣义士能忍。
如此我等就是以天下忠义之力来使百姓明辨是非。
咱们不能由着他妖言惑众。
我就不信他几本妖书,能敌得过天下儒生。
他一张嘴能抵得过悠悠众口!”
吴言信愤然说道。
所以就是要争夺话语权。
朱元璋不敢去把杨丰的印刷厂给夷平,这是肯定的,大家都明白,但杨丰现在也不是作乱,他只是在蛊惑百姓,试图控制百姓思想……
这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对于儒生们来说。
这属于抢生意。
原本随着朱元璋选择儒家,他们儒生已经开始教化百姓,这些年他们努力推动教育,完善科举制度,基本上已经差不多完成对大明自上而下的儒家化。尤其是之前对朱允炆的投资让他们已经看到未来一个儒家掌控的国家出现,虽然朱允炆因为杨丰出现输给朱允熥,但这时候大明的儒家教育体系已经完成,朱允熥就算继位也改变不了儒家已经在控制民间思想的事实。
但现在杨丰要做的,很明显就是从这里入手。
他这些小画书很危险。
因为他以更简单直白的方式在向百姓灌输他的私货。
这可比儒生们讲四书五经有效。
毕竟不能指望绝大多数都不识字的老百姓能理解四书五经,但就算不识字也能看懂他的小画书啊!以这种方式可以轻易向民间渗透,灌输他想要灌输的,最终从根基上蛀蚀儒家那刚刚建立的一切。
恶毒!
真的很恶毒。
“诸位,这是卫道。
除妖卫道。
他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可以为我所用,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好事,他火铳所指,纵然蓝玉手下那些虎狼之兵也只是一颗子弹,就算他真想杀蓝玉也同样不过一颗子弹。有这些堪称神兵利器的,再勇猛的武将,也挡不住一颗子弹,哪怕是一个农夫一个书生,拿着神机铳也能在百步外杀了一个万人敌的猛将。
胡虏不足畏!
武夫不足畏!
可他带来的那些异端邪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是掘咱们的根。”
吴言信说道。
翰林们一片肃然,仿佛一群在决定人类命运的伟人。
“如此,咱们得请正学先生前来主持大局,坦坦翁年迈,且自从上次之事后有些顾虑颇多,这种事情只有正学先生能住持大局,我去找坦坦翁看能不能把正学先生弄回京城。”
黄子澄说道。
他说的当然是方孝孺。
不过这时候方孝孺还在成都当蜀王府的老师。
至于刘三吾的确很低调。
但低调的原因肯定不是他退缩,只不过是在憋着搞大的。
说完黄子澄就匆忙出去了。
后面许观和吴言信面面相觑。
“此事欲行便行,数千里外请正学先生是何道理?”
许观说道。
“哼,他是旧病复发!”
吴言信冷笑道。
他们并没注意到,旁边侍立的小吏正表情诡异的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