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向悠最初感到变化,是他们彼此确认关系后,往回走的路上。
晚自习还有几分钟就开始,两人一齐往教室走。
其实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他们是朋友,常常同桌吃完饭后一起回去。
肩并肩走个路,算什么大事儿呀?
但向悠就是觉得不自在。
不是那种让人恼怒的不自在,而是感觉手脚都不属于自己,心跳也乱了节奏,浑身的所有知觉被放大数倍,微风都刮成了台风。
可是,她只是走在走了无数遍的这条路上而已。
她身边同行的,也是一齐走了无数遍的那个人。
要非说有什么不同……
他是她男朋友了。
孟鸥是她男朋友了。
她是孟鸥的女朋友了。
他们在一起啦!
这个想法“噌”一下冒出来,给她的大脑搅了个七荤八素。
控制平衡的小脑没能幸免,她腿一软脚一歪,眼看着要往墙上砸去,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两人构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倒直角梯形。
向悠就这样歪斜着脑袋,仰头看他。
那一瞬其实很短,因为下一秒孟鸥就把她拉直了。
但在向悠眼里,好像进入了子弹时间似的,被拉得很长很长。
走廊上是没有灯的,教室里漏出的灯光,也只照亮了窗台边一小块。
他浑身上下,只有月亮从太阳那儿借了光,倒一手分了他一点。
那光很淡,朦朦地给他刷了一圈。
而他那本就深邃的眼眶,更是彻底隐匿在黑暗里。
唯有瞳孔澄亮如星。
孟鸥将她拉直,问她怎么平地还能摔跤的。
向悠突然不高兴了。
这种不高兴不是因为孟鸥开她玩笑。
而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情,原来只有她一个有吗?
但她也不好因此去怪孟鸥,不然显得太无理取闹。
她只是反手拍了下孟鸥,声音闷闷的,却还尽力装得轻快:“你才平地摔呢!”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不见了。
向悠瞪大眼往地上看去,孟
鸥居然“咚”一下坐地上了。
“喏,我摔了。”孟鸥说着,揪了下她的衣角。
鬼知道孟鸥是什么脑回路。
向悠本就站得不太稳,这一揪让她平衡尽失,徒劳地挥着手臂往地上倒去。
孟鸥还算有点良心,伸手在地上垫了下。
虽然他显然低估了向悠的重量,这一下给他砸得嗷嗷叫。
还是他自找的。
向悠本来很气,但看孟鸥甩着手干嚎,她没良心地开心起来了。
她一边笑,一边说了句“活该”。
孟鸥是真的疼,生理性泪水都逼出了几滴。
他就那样泪汪汪地看她,猝不及防亲了她脸颊一下。
很突然,很短促。
就像天边稍纵即逝的流星。
两人坐在地上,隐没在阴影里,两边都有墙挡着。
没有人会看到,但依然无法控制她狂跳的心。
空气静谧了几秒。
孟鸥小心翼翼地看她,眼睛依然水汪汪的。
“你生气啦?”他轻声问。
向悠不说话,只是也眨巴着眼睛看他。
彼此对望了数秒后,突然默契地一齐别开头。
耳边响起两人努力压抑的羞涩笑声。
谈恋爱,好像并不无聊。
至少和孟鸥谈恋爱,还挺有趣的。
不管是害羞、幸福、开心。
还是生气、委屈、吃醋。
都有趣。
两人在一起的事,最终没能瞒过老师。
明眼的同学都知道他们不对劲,甚至当她承认时,还有人说:“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呢!”
但是老师不一样。
之前他们还是朋友时,老师从没多说什么。
可在一起没几天,就被老师发现了猫腻。
暧昧期和确认关系后的两个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真的会有什么区别吗。
明明向悠觉得没区别呀。
虽然她心里的变化好大好大,可是她觉得,他们明面上看起来,依然只是好朋友而已。
有次,两人在走廊上走着时,突然被班主任叫
住了。
彼此隔了近十米的距离,班主任不得不高喊道:“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两人臊眉耷眼地来到了办公室。
训话的内容很格式化,两人就是两只应声虫,说一句“嗯”一声。
最后,班主任说:“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走太近,我就把你们家长喊来。”
为了贯彻这一说法,班主任让孟鸥先走。
孟鸥离开后,班主任抓着她又说了好几分钟。
她的语气时而严肃,时而温柔。
说她居然违背校规时很严肃,让她保护好自己时很温柔。
向悠从一只虫变成了一个人,把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素来遵纪守法的向悠,当真不搭理孟鸥了。
晚饭时间,孟鸥来找她,她视若无睹地拉着朋友的手走了。
那晚孟鸥没吃晚饭。
后来有人说,撞见他一个人在露台吹风,眼睛红红的。
但他没死心,放学时又截住了向悠。
走廊上人太多,向悠难以将他彻底甩开。
好在这晚不是班主任值班,向悠放低防备,和他走近了些。
“你要和我分手吗?”孟鸥可怜兮兮地问她。
“没有呀。”向悠赶忙否认,“可是,我们不是不能被班主任发现吗?”
“那班主任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疏远我。”孟鸥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我作业一个字没动呢!”
这句话少了个前因,但向悠能听明白。
意思是他因为被疏远,心理波动得连作业都写不下。
这种经历向悠也有过。
是在孟鸥突然在体育馆抱住她的那天,是在他们确认关系的那天,当然后来也发生在了他们分手的那天。
对于学生来说,学习和作业是头等大事。
这个被影响了,那事情一定很严重。
“可是,你怎么知道班主任什么时候不在?”向悠问。
要知道,班主任可是神出鬼没般的存在。
而且由于墨菲定律的关系,越是做坏事儿时,越容易被班主任抓现行。
“我眼神好,我帮你盯着。”孟鸥突
然将眼睛瞪得溜圆,扫视了一圈,“报告,班主任不在附近。”
“这还用你说吗?”向悠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下,“今晚英语老师值班,我不用看都知道班主任不在。”
“你确定?”孟鸥一扬眉,“忘了上次了?”
向悠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
孟鸥指的,是之前一次晚自习。
值班的是老好人物理老师,他是退休返聘的,有点儿耳背,性格也好,对谁都笑眯眯的。
而学生这种欺软怕硬的生物,才不会领情。
因此每逢他值晚自习,班里都特别吵。
直到某天,大家又在班里聊成一锅粥时,门突然被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