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暂避娘家 ◇

◎可以让父亲来递和离书了◎

陆鸢寻去厅堂, 见父亲正与大哥下棋。

看到她进来,陆敏之招呼道:“阿鸢,来帮你大哥看看, 等半天了, 一子还没落下。”

陆徹早就不耐烦陪父亲下棋了,见陆鸢进来,如蒙大赦,忙起身让位,招呼妹妹快坐, “你来你来, 爹爹路数太刁钻!”

陆鸢没有推辞,在父亲对面坐下,轻松落下一子,说:“爹爹,女儿有件事请你帮忙。”

陆敏之亦落一子, “什么事?”

“我要和离的事, 得你去跟安国公说。”

陆敏之手下一顿,抬头看陆鸢,胡子轻轻颤了颤,默了少顷才落子,“今天我生辰, 咱不聊这事。”

陆鸢平静道:“如今已是二月末,再有十天左右,安国公就回来了, 难不成爹爹反悔了?”

陆敏之紧皱眉头, 难掩烦躁, 匆匆落下一子, “下棋不语真君子!”

陆鸢神色自若,执子托腮作沉思状,却说:“爹爹若是反悔,就别怪女儿自作主张了,到时候,褚家丢了面子,安国公再恨上爹爹,只怕爹爹又得起起落落,宦海沉浮一番了。”

陆敏之“啪”的按下一子,抬头看陆鸢:“你要如何自作主张?”

“安国公之所以犹犹豫豫,不肯与我痛快和离,就是怕爹爹缠闹,故而我想,这封和离书若能由爹爹亲自奉上,安国公再无顾虑,必会痛快答应,如此两厢安好,各自体面,乃上上策。”

陆鸢说罢,落下一子堵了父亲的退路。

陆敏之心思已不在棋局,盯着陆鸢方才落下的一子,问:“若上策不成呢,你打算如何?”

“上策不成,自然只能背水一战,我会一纸状文递上公堂,虽然会丢褚家的面子,但爹爹却没办法去找褚家的不是,如此,虽要经些波折,但能和离,我不嫌麻烦。”

陆敏之气得手发抖,又拍下一子,“上公堂!为了和离,你竟连上公堂都想过了!若褚家不依你呢,上公堂有用吗!”

陆鸢云淡风轻跟随父亲再落一子,说:“褚家一直在盼着逐我出门的一日,何来‘不依’一说?他们只是忌惮爹爹缠闹的手段罢了。”

陆鸢正色看向父亲:“这桩姻缘,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看好罢了!”

“你!”

父女二人剑拔弩张,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僵持须臾,陆敏之转头对一旁看热闹的儿子说:“你就这样看着你妹妹胡闹?”

陆徹摸摸鼻子,象征性地斥了陆鸢一句:“今儿爹爹生辰,好好说话。”

陆鸢神色稍缓,垂下眼,柔声说:“爹爹不觉得该取上策么?”

陆敏之胡子又颤了颤,虽怒气未消,但见女儿服软,态度也缓和许多,劝道:“你就再跟照卿磨合半年,不成么?你看,照卿这次自请西征,说不定也是有意帮爹爹的,他今年过年不还陪你来拜年了么,我瞧着他对你是有情意的,只是性子冷些罢了,你多引导他……”

“爹爹!”陆鸢不耐,“你果真要失信于我,逼我告上公堂么?”

陆敏之一时语塞,顿了顿,看向陆徹:“劝劝你妹妹啊,真要看她变成一个老姑娘吗!”

陆徹“呵”地笑了声,“没事,谁愁嫁,妹妹都不愁嫁。”

见父亲瞪眼,陆徹忙改口:“阿鸢,我瞧着安国公确实有所改观,上次你调养无效,他特意叫我去房里,交待我劝你宽心,还说你若想回家来调养也可。要不,你就听爹爹的,凡事多加引导,再磨合半年试试?”

陆鸢嘴唇动了动,想将褚昉包庇郑孟华一事说与父兄,又怕父亲借此把柄要挟褚家不得和离,最后只是道:“我心意已决,爹爹若不肯帮我,那就上公堂吧。”

陆徹见状,又去劝陆敏之:“爹爹,就依了阿鸢吧,好聚好散,大家都留些体面。”

“好!你别后悔!”陆敏之抛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陆鸢蓦地心神轻畅,如云开月明,雾散花见。

···

日追月影,草长莺飞,光阴忽忽而过,转眼便到了殿试放榜。

陆鸢收到妹妹的信,言及周玘高中状元,三日后新科进士插花游街,邀她同去观看。

陆鸢回信,拒绝了妹妹所请。

殿试放榜,有人欢喜有人愁,褚暄落第,褚家脸上无光,府中气氛本就微妙,人人皆小心翼翼,陆鸢怎能在此时去贺登科进士?

王嫮也因此事烦闷,来找陆鸢说话。不想妯娌二人正叙话,郑孟华也找了过来。

“嫂嫂,我来向你贺喜。”郑孟华春风满面,说着话向王嫮瞥了眼,笑意不减,接着说:“听说周家三公子高中状元,我记得嫂嫂与他是故交,当真值得高兴。”

王嫮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陆鸢淡然道:“喜事自然是喜事,但终归是别人家的喜事,不知表妹贺得哪门子喜?”

郑孟华不接此话,转而说:“三日后新科进士游街示喜,嫂嫂不去向故友道个恭贺吗?”

陆鸢笑了下:“表妹如此在意,莫非自己想去看看绿衣郎?”

大周有制,进士三甲着红袍,戴宫花,其余进士则赐绿袍。每逢殿试放榜,新科进士插花游街,总有妙龄女郎盛装打扮,夹径而立,意图觅个如意郎君,坊间遂有“夹径斜斜柳数行,红裙争看绿衣郎”【1】一说。

郑孟华来的蹊跷,还故意当着王嫮的面说新科进士如何如何,傻子都能听出她在挑衅。

王嫮怎会饶她,接着陆鸢的话说道:“表姐想去就自己去嘛,嫂嫂有三哥这样一个允文允武的夫君,还稀罕什么绿衣郎啊?就是不知,那些个绿衣郎年岁几何,应该比表姐年轻吧?”

郑孟华脸色瞬间灰败。

王嫮嘴下不留情,笑了声,说:“不过应该也有年纪大些的寒门士子,说不定不嫌弃表姐人老珠黄,就是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替别人养儿子。唉,亡夫是个反·贼,还拖儿带女,便是如此,还有心情去相看绿衣郎,表姐可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王嫮此话,字字句句直戳郑孟华心窝痛处,连拐弯抹角都懒得,就这么直愣愣地刺了过去。

饶是陆鸢都暗暗叹声: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妇人!

郑孟华如何受得住这番冷嘲热讽,一时之间气得泪落连连,红着眼跑出了兰颐院。

陆鸢和王嫮对郑孟华的眼泪早就司空见惯,想她就是哭一场博些同情,顶多到郑氏面前告一状,闹不起大风浪,也没当回事。

王嫮哼声道:“别人家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哪个不是安分守己、和和睦睦的,她倒好,狗仗人势,到处咬人!我夫君落榜又如何,到底还是个清清白白的朝廷命官,哪轮到她一个罪眷寡妇来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