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叫她后悔 ◇

◎总有一日,叫她后悔如今日这般待他◎

后日就是周玘大婚, 此时悔婚与当众悔婚无甚差别,陆鸢已不抱任何希望。

月似飞霜,冬夜清寒, 陆鸢煮了一壶热腾腾的茶, 等候褚昉到来。

她穿着一件淡烟色貂绒斗篷,看着茶壶里蒸腾而出的雾气,听着噜噜水沸声出了神。

和离这短短半年时间,她明白了何谓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母亲曾告诫她行商者虽逐利, 但最忌患得患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乃是常态,可真轮到了她头上,她才知母亲当年教诲终成了一纸空文, 没那么容易做到。

一层薄薄的水雾弥散开来, 斜斜掠过陆鸢淡漠的眉目,褚昉行经窗子,瞧见她如此娴静模样,不由停驻脚步。

站了片刻,房内人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褚昉掩唇轻咳了声,微微加沉了脚步,推门而进。

他褪下随身大氅挂在衣架上, 走近了茶案, 解释说:“有些事耽搁了。”

陆鸢笑着道句:“我也刚来。”冲水温盏, 与他倒了杯热茶。

“找我何事?”褚昉坐在陆鸢对面, 一手捏着茶盏,看着她问。

陆鸢道:“第一步我没做成。”

她语气平静,听来仍是难掩失望。

“不是还有两天么。”明知希望渺茫,褚昉却还是说出了这句,似想再给她些希冀。

陆鸢摇头:“你不必再骗我了,当时是我想错了。”

她一时喜出望外,只想到周家入狱后有褚昉相助,可以安然出狱,不必过于担忧,以为周夫人拗不过元诺,终会妥协,却忽视了周夫人的决心,忽视了周家二嫂临盆在即,此时受牵连入狱,凶险万分,这些都是元诺的桎梏。

褚昉没说话,捏着茶盏小酌一口茶。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做不成,是不是?”陆鸢忽抬眼,目光直直落在他的眼中,淡漠的带着些寒气。

褚昉无意识摸了摸鼻子,缓慢地放下茶盏,又自己添些茶,见陆鸢仍是盯着他不放,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说:“我知道事情很难,但我以为你能做到的。”

陆鸢冷笑了下,“愿赌服输,今日约安国公来是想问问,还是当初那个条件么?”

褚昉看向她,目中隐隐约约似有喜色,但好像被什么遮掩着,瞧不真切,他道:“不错。”

陆鸢审视着他的目光,想了想,直接问:“若是老夫人想让你娶别人呢?”

褚昉摩挲着茶盏上的釉纹,饶有兴致地审视着陆鸢神色,忽轻笑了声,道:“母亲从来都希望我娶别人,你又不是才知道,莫非心里不舒坦?”

陆鸢也笑了笑,“你瞧着呢?”

褚昉面色微沉,不接话了。

陆鸢笑说:“安国公,我觉得你该听老夫人的话,娶一个她喜欢的儿媳,婆媳和睦,家宅安宁,万事可兴。”

褚昉就知道她约自己来没甚好事,果是为了劝他放弃,闷闷道:“像周元诺一样?”

陆鸢颦眉,才要反驳他,又听他问:“那你欠我的,怎么还?”

这句话带着寒意。

陆鸢却不惧,平静地说:“安国公想要什么?便连之前欠你的那些补偿一道还了吧。”

“我要什么你不清楚么?”褚昉冷道。

陆鸢瞥他一眼,面上仍无波澜,只是给他添了些热茶,淡漠地说:“喝茶。”

“陆鸢,这就是你心甘情愿的样子?”

褚昉一口灌下她新倒的热茶,像是吞了一团火,顺着舌头、喉咙直灼进了胃里,他反应过来想吸口冷气时,见陆鸢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褚昉抿紧了想要张开吸冷气的嘴,舌头在口中胡乱舔着上颚,外面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烫吧?”陆鸢露出些关心来。

“不烫。”褚昉状似一点也不痛。

陆鸢没有说话,只是为他添茶,交待说:“凉凉再喝。”

褚昉不接话,面色却缓和不少。

陆鸢又道:“但希望,安国公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

“你担心什么,何不明说?”褚昉道。

话至此处,陆鸢也不再遮掩,直言道:“今日老夫人为你定下亲事的时候,我也在场。”

褚昉心神微微一松,莫名有些畅快,问她:“你在意的是这事?”

“不是我在意的问题,你可想过,我们曾是夫妻,老夫人不喜欢我,好不容易熬到我们和离,她欢天喜地给你定了门亲事,结果又因我的缘故,这门亲事没成,甚至到最后,你又娶了我,她不舒心,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舒心,你的母亲、你的妻子都不舒心,你在其中两厢为难,总要委屈一个,这桩姻缘有必要么?”

褚昉听她苦口婆心说完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沉默少顷,忽看着她问:“你可曾想过,若这次你抢了周元诺,如愿嫁给他,以后的日子亦是周夫人不舒心,你也不舒心,甚至周家人会永远记恨你牵累他们入狱免官,周元诺也会两厢为难,那你和他的姻缘有必要么?”

陆鸢没想到他会以此来类比,一时语塞,无从辩驳。

“陆鸢,问题总是会有,但这是我的事,你无须顾虑,安心备嫁便可。”

“那老夫人给你定下的亲事呢,崔太妃可是赏了玉如意,你再去退,得罪窦家不说,也驳了崔太妃的面子!”

陆鸢少见地在他面前说话急切了些。

褚昉微怔片刻后,忽笑了,明知她并没有那个心思,却还是说:“你这是在为我担忧?怕我得罪人?”

陆鸢眼睫虚虚闪烁了两下,没有接他的话。

褚昉适可而止,也不想追问下去自讨没趣,只是看着她,认真而不失温和地说:“你说得固然在理,但有些事情,便是冒死也得做,何况,现下事情并不复杂。”

他会处理好这些,母亲那里会说通,崔太妃和窦家那里,该赔罪的赔罪,该陈情的陈情,三日之内就能办妥当,也值得一提?

“那你打算如何做?”陆鸢问。

褚昉没料到她会细问,之前她才不会管这些事,巴不得他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呢,看她片刻,说:“我会告诉崔太妃和窦家,我已许婚于旁人,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四字咬得尤其重。

陆鸢却立即否了他的主意,“不行,今日我在场,日后叫他们知道你娶的是我,他们只会觉得我表里不一,表面说着恭喜,背后又用计嫁你,我还想做宫里的生意呢,崔太妃得罪不得。”

“那你为何要恭喜?”褚昉眉心微旋,漠然问。

她分明心存侥幸,以为可以通过他与窦家的婚约避开嫁他这条路。

“我应该怎么做?哭求老夫人不要给你定亲?老夫人会听我的么?”陆鸢冷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