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是内裤掉色染的,那就奇怪了。

梁景瑶手指轻轻搭在小男孩手腕,细细感受脉搏,有点上火,不过没什么大碍。

又让他张开嘴看看舌苔,然后,额头贴过去。

一些炎症,初期发烧不怎么明显。

额头面积大,裸/露在外,比腋下温度略微低一些。

温度正常。

梁景瑶慢慢抬起头,就见小男孩黑黝黝的脸蛋忽然起了两团红晕。

那是害羞的红晕!

原本看起来有点皮的小男孩手背靠手背,十指交叉,喃喃道:“你亲我。”

梁景瑶:“.......所以呢?”

“你亲了我,还看了我的小黄豆。”小男孩越说越理直气壮,大声道,“所以你要负责,当我的女朋友。”

梁景瑶:“.......”

难怪导师说,给幼童看病需要更多的耐心。

老太太气呼呼给孙子后脑勺一巴掌:“不许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梁道士,你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梁景瑶哪里会介意,郑重道:“我要先看看你的家再决定。”

不是内裤染的,不是体内分泌物,也没发烧,只能去家里看看。

小男孩高兴坏了,左手牵奶奶,右手牵梁景瑶,把两人胳膊当成了秋千,荡来荡去,活像个小猴子。

小猴子还给梁景瑶唱了首能表达此刻激动心情的歌,他正换牙,唱歌漏风:“你,就是我的小猩猩,挂,在那天上放光明......”

梁景瑶:“......”

好嘛,猩猩飞天上去了。

只可惜他的高兴没能持续太久。

到了家,梁景瑶直接去小男孩睡的房间,进屋,她抽抽鼻子,转身问老太太:“孩子尿床?”

身为一名中医,对味道特别敏感,加上天气热,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小男孩脸色大变,急的跳脚:“不许说,你不许说。”

他虽然才六岁,但知道尿床丢人,尤其还当着女朋友的面。

“你傻不傻,这样说等于承认了懂不。”老太太翻个白眼,接着赔笑道,“梁道士,咱们去堂屋喝茶吧。”

她以为梁景瑶嫌弃这个味道。

梁景瑶摆摆手,拎起床上的藏蓝色薄被。

崭新崭新的。

“孩子爹妈在城里打工,洗衣机正巧坏了,还没来得及洗。”老太太一脸愁色,“也不知道怎么着了,最近三天两头的尿,白天也没玩火啊。”

梁景瑶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让老太太端来盆清水,把薄被放进去,轻轻揉了几下。

几缕蓝色慢慢散开

老太太不意外:“咦,这条也掉色啊,下次赶集我得去找那人。”

这些年网购普及,乡下人更多还是喜欢传统的购物方式——赶大集。

价格便宜,看的见摸的着。

就是质量不怎么样。

梁景瑶笑着道:“太坑人了,让他赔孩子医药费,”

老太太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被子染的?不对呀,颜色不一样。”

梁景瑶也是刚想通。

人的尿液含有碱性物质,小孩有点上火,碱含量更高,碱遇到藏蓝,变成黄色。

至于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黄,大概被子用的染料的原因。

老太太不懂化学反应,但相信梁景瑶,千恩万谢。

现在看病太贵了,尤其小孩,感冒发烧就得好几百,幸亏遇到梁景瑶,没花钱,孩子还没遭罪。

小男孩不高兴,见梁景瑶要走,哭的冒出了鼻涕泡:“你这就走了吗?”

梁景瑶冷冷道:“对,我不喜欢尿床的小孩子。”

小男孩哇的声,把脑袋埋到老太太腿上,哭的死去活来。

梁景瑶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孩子尿床有很多种原因,生理的,心理的。

没太有效的治疗方式,最多建议保持良好的习惯,睡前少喝水,少吃水果,多上几次厕所等等,反正长大就好了。

梁景瑶这句话,是给他来了个心理暗示。

看看吧,因为尿床,女朋友都没了。

老太太心领神会,大声配合:“别哭了,等你哪天不尿床,奶奶再带你去土地庙玩。”

两重心理治疗,没问题了。

土地庙门口有人等着梁景瑶。

一个老头。

他看起来应该有八十多了,穿件不知道多少年的蓝色涤卡上衣,挽着袖子,干瘦,脊背驼成了弓形,像一只干瘪的大虾。

等梁景瑶走进他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站起身,一笑露出干瘪的牙床:“您是梁道长吧。”

梁景瑶赶紧搀扶住:“大爷,您来看病?”

老头不好意思点点头,摘下背后的布包:“家里没啥好东西,带了点刚摘的金银花,没打药,可新鲜呢,泡水喝。”

梁景瑶快速翻开往生录,默默叹口气。

难怪这么大年纪也没个人陪着。

老头八十五,老伴去世多年,有个女儿,远嫁外乡,过的不怎么好。

养老难,农村老人养老更难。

老头没有保险,政府每月发放两百块养老金,再就是一亩多药田。

可金银花,卖不了多少钱。

梁景瑶接过布包,放在鼻子深深闻了口,笑着道:“真香啊。”

老头似乎放松了点,跟着嘿嘿笑。

老头症状,头疼,头疼欲裂,大概有两三天了,之前没有过,他买过止疼片,吃了不管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扯着似的,尤其晚上,疼的睡不着。

梁景瑶号完脉,犹豫了下低声道:“大爷,估计您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初步确认,老人可能得了脑炎。

中医可以通过针灸或者推拿治疗,但见效慢,老人疼成这个样子,最好采用见效更快的西医。

而且没有检测仪器,梁景瑶无法判断,老人属于哪一种脑炎。

就怕病毒性感染。

“脑炎啊,难怪那么疼。”老头摸摸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表情平静,“好的,我去医院看看,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呀。”

说完,吃力站起来。

他如果能去,早就去了。

舍不得那个钱。

人老了,哪有不得病的,忍忍就过去了。

梁景瑶不知道该怎么劝,像这样的老人有不少,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有的人的一生就像中药,越熬越苦,越老越苦。

老头走出大殿,留下满满一布袋的金银花。

梁景瑶脑中有什么闪过,脱口而出:“大爷,你等下。”

梁景瑶快步追上,让老头别动,轻轻挽起他的裤管,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干瘦的小腿,一颗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因为吸的太饱,肚子都快变成透明的了。

幸好有往生录。

幸好梁景瑶翻看老头的过往正好是那一天,老头摘金银花,似乎被什么咬了下,吃力想用手挠,可他驼背太厉害,没够着。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