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糖果屋和施坦威◎

丝绸连衣裙被水流浸湿后, 紧紧地黏贴在身上,柔滑的触感宛若鱼腹。被抚摸、被向上卷起,又因为无意识的呢喃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太热了, 我不喜欢这个……”

“想要和你直接贴在一起。”

汗水、眼泪、因高涨的情绪产生粘腻,所以的一切都蒙上带有热意的湿气。

只有喉咙因为剧烈的喘|息,失神的尖叫变得干渴。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释放过。

被紧紧抱住, 千变万化的想法被快乐强硬地驱逐出大脑。单凭本能行事的情况下, 总觉得说了很多不得了的话:

“再、多吻我一点。”

“狗狗、狗狗、甚尔……我还想……”

“别在这种时候撒娇啊, 我可控制不住。”

用牙齿轻轻啃噬颈部,小狗低声叹息。

现在回想起来,甚尔伤口裂开好像有一部分我肆意索|取的原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面对天予束缚打造出成熟身|躯, 常年的压抑和克制完全不堪一击。

就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孩子, 饥肠辘辘闯进巫婆的糖果屋, 被附加魔法的甜蜜引诱, 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将沾满白腻奶油的手指含入口中, 吞下摇晃的布丁,不经意间, 身旁的罐子被手肘碰倒, 琥珀色的糖浆倾泻而出, 滴淌不止。

两人密不可分,度过了相当混乱的一段时间。就连喝水都由甚尔用空出的手臂捞过杯子, 含下清水用嘴唇渡了过来。

中途大概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甚尔在耳边厮磨:“想吃什么?”

意识模模糊糊, 随便回答了临也嘴里俄罗斯寿司的店名:“露西亚寿司吧。”

于是青年打电话订餐。他俯身收拾凌乱的被褥, 扯过垫在上面的浴巾, 简单围上一圈便下楼取了快递。

然后我们像野兽一样不丨着丨寸丨缕, 相互依偎坐在床上,用手抓着寿司填饱肚子。吃了几口觉得麻烦便直接坐进男人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像等待投食的幼鸟那样张开嘴巴“啊——”。

是因为刚吃过东西么?他好像又精神起来了。

甚尔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

“你这人真是……”

喂食中,我时不时会舔到他的手指,于是三四个寿司便耗尽了甚尔的耐心。被擦去嘴角饭粒,丈夫的嘴唇便再次贴了过来……

直到新罗一通电话通知甚尔说“种植牙的素材已经准备完毕”,询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手术,顺便给伤口换药,这荒诞又亲密的游戏才暂时告一段落。

我还可以用影子掩盖身上暧丨昧的痕迹,但要接受治疗的甚尔就没那么方便了。

正如甚尔戏谑所言:“玩闹时愉快过头反倒会抓咬,神经质这点也像是猫”。他身上乱得一塌糊涂。

静静注视青年腰腹的裂开的旧伤,以及背部新增的抓痕、齿印,手握纱布卷的新罗自鼻腔发出深沉的长音:

“嗯——”

“虽然知道你身体很好,但……可恶,突然不想给你治了呢。”

“我觉得年轻人还是克制点比较好。”

被医生点名的病人面上毫无愧意,他懒洋洋地瞥了新罗一眼,将搭在椅背上的黑色T恤重新穿在身上:

“这种伤势根本无所谓的吧?毕竟是新婚丈夫,这点事还是要做到……”

一番话听得新罗的眼角微跳。面带和善的笑容,医生捡起托盘上的电钻,慢慢推动开关。

“太好了,很有精神。那等会儿种牙的时候不用麻药也可以么?”

钻头高速旋转,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房间回响。

不管什么年龄,牙齿检查都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渐淡去,甚尔嫌恶地皱起眉头。他将头枕上我的肩膀,不情不愿地抱怨:

“啊,真过分。”

“你是医生吧?怎么能这么对待病人。”

或许是亲密关系令他感到放松,相处时,甚尔偶尔会显现出孩子气的一面。

虽然觉得依恋自己的小狗非常可爱,但对于常年刀尖行走的地下工作者,和医生的关系同样重要。

“别闹了。”我轻轻推开甚尔的脑袋,表达对他态度的不满。接着,慎重地跟新罗道歉说:

“对不起γιんυā,我会好好看管他,不会再乱来了。”

新罗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好的。快点治好、快点走吧。”

甚尔面无表情地躺上了深绿色的皮质座椅。

手术刀、剪子、电钻、锤子,泛出银白色冷光的器具在口腔中进出,机械刺耳的嗡鸣接连不断。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牙科手术,却比禅院家血液飞溅的搏斗更加震撼我的心灵。

好可怕,传说中的地狱酷刑也不过如此吧?

光是听声音,脑子就跟着震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我不由得脸色苍白。蜷曲的手指攥紧裙子,在和新罗搭话时,我小心翼翼地放轻呼吸:

“您辛苦了。”

“那个,手术后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么?不能吃硬的东西吧?伤口是不是不能被碰到……”

看着我虚心求教的样子,新罗的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

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收拾带血的托盘,新罗慢条斯理地嘱咐说:

“是呢,记得不要亲他。保险起见24小时内都别搭理他。”

特意强调的的条款触怒了一旁的病人。

“喂、我又不痛!”

揉搓了两下发胀的面颊,甚尔挑起眉毛表示抗议。

“别听他的。”他从治疗椅上起身,用手臂搂住我的腰部,将手掌轻轻地搭上小腹,凑在耳边故意拉长语调,以轻柔的声音商量,“还是搭理搭理我吧……”

不行、不能吻他。

至少在新罗面前得坚定立场。

我只能抚摸他的脸颊表示安慰,“但我觉得痛……”。

为了表示遵从医嘱的决心,我问新罗要了一些家中常备的药物。除了消炎药、止痛片,因种植牙当天不能刷牙,新罗还给甚尔开了几瓶配套的含漱液。

到手后,甚尔拧开药瓶闻了一下。

味道想必不太美妙。

我听到他侧过脸低声骂了一句新罗。

下午三点离开诊所,离晚饭还有不短的时间。

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甚尔为了逃亡购置的便装,于是搂着我肩膀的男人念叨着:“还是买几件你喜欢的衣服吧”,将我带去附近的百货大楼购物。

“我觉得丝绸触感很不错,床单要不要顺便也换了……”

站在一楼指示板前观看店铺分布的甚尔如是呢喃。

池袋的夜晚不像京都山间那般清凉。

甚尔睡觉时便不太喜欢穿衣服。

陷进缎面的结实肌肉,光泽的浅灰和细腻的蜜色相互交映,这样鲜活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对甚尔的提议表示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