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晚上李言喻在三人小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了一会儿罗勇的视频后,闻海问起她和周意的同居状况,她就把看恐怖片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闻海:小心把人浪跑了。】
【崔缘:……不想搞就把他让给有需要的人。】
【闻海:@李言喻 要不怎么说让你多去见识见识世界,哪个正常女人会在这时候做出这种举动?都给你吓痿了】
【崔缘:……这我就不得不说句实话了,自己痿就自己痿,还到处甩锅】
李言喻躺在床上,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但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月经来了。
或许是因为昨晚吃了大半个冰西瓜,早上她躺在床上疼得几乎直不起腰,冷汗直冒。从厕所出来之后,她翻开行李箱,发现根本没带卫生巾,于是准备点个外卖。
“咚咚咚——”
有人敲门,李言喻走过去打开门,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周意本想问问她中午吃什么,一看到这张惨白的脸,就调转了话头,问:“怎么了?”
“来月经了。”她微微弓着身子,拄着门把说。
“带药了吗?”
“没,”李言喻如实道,“所以我准备点个外卖。”
“外卖送不上来。”周意指出问题,“而且起送时间一般都在四十分钟以上。”
李言喻捂着绞痛的腹部,皱眉看他。
“我去买,下次……”
他的话被打断了。
“好,没问题。”李言喻答应得爽快,几乎是咬着银牙,仿佛已经在忍耐的临界点。
“还要带什么?”周意问。
“卫生巾。”李言喻也没有力气矜持了。
周意“嗯”了一声,很自然地问:“有没有品牌或者型号的偏好?”
李言喻整个脑子都被疼痛占据,停顿了一会儿,一时没想起来。
“或者我下去拍照给你,你看着选。”周意说。
“好。”
“好。”
“去躺着。”周意一边说,一边拿着她的杯子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她房间。
还是那个超市。
周意飞快走到卫生巾货架边,掏出手机调整对焦,拍了三张,给李言喻发了过去。很快对话框里就选好了两款型号,他各拿了三包扔进了购物车。
而这一幕,正被不远处挑选洗衣液的刘铭尽收眼底。
刘铭“啧”了一声,上次看女士内裤,这回改偷拍卫生巾了?就算长得再帅,这种行为说出去也很猥琐啊。
这家伙该不会是憋坏了吧?
而憋坏了的周意结完账,又去了一趟药店,买了布洛芬,回到家的时候,前后拢共不过十五分钟。
李言喻小口啜饮着热水,吃了药之后,又拿着卫生巾去卫生间换了,才继续躺回床上。
周意站在门口,隔着门问:“得补充点蛋白质和碳水才行,西红柿鸡蛋面吃吗?”
“好。”
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李言喻半睡半醒,裹着小毯子出了一身的汗,终于觉得有所好转。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
“起来吃饭。”门外的人说。
她起床拿着水杯走了出去,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西红柿炒鸡蛋盖在两碗面条上,红红黄黄特别有食欲,中间还摆着一盘粉丝扇贝,一盘色泽红亮的烤鳗鱼段。
周意从里面拿着调料走了出来,催促道:“赶紧吃。”
“这些你都会?”李言喻有些诧异,明明上次他煎牛排还煎糊了。
“看着学了一下。”
两个人相对而坐,李言喻一一尝了过去,烤鳗鱼肥软鲜嫩,西红柿鸡蛋面鲜甜爽口,扇贝粉丝也不错。
她边咀嚼边点头,余光里扫到周意正专注看着她,神色中难掩期待,似乎在等她说点什么。
“好吃,你真有天赋。”
她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夸出口了,周意表情却淡淡的,浑不当回事。
怎么没点儿反应?
李言喻盯着他那俊脸看了一会儿,还以为他会扭曲地得意一下,没成想竟然一脸平静毫无破绽,她只好撇了撇唇,埋头吃饭。
周意唇角上扬。
吃了饱饭,又灌了一大杯热水,她终于从痛经的虚弱里缓过神来。趁周意收拾的间隙,她打量了他几眼,一直以来,他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聪明又肯用心。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人群里耀眼的一小撮,从小就很多人喜欢,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喜欢。
正出神之际,他的手机屏幕亮了,界面停留在聊天对话框里,李言喻淡淡扫了一眼,名字十分熟悉,是薛琪。
居然是薛琪?
她一下紧张起来,他们两个还有联系啊?
说起薛琪,真是能讲好长一串故事。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
高一那年,李言喻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了,妈妈几乎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弟弟王蔚身上。甚至离婚卖房子的几十万,她都用来贴补了新家,给那个男人全款提了新车。
那时候,李言喻的个子一下猛窜到了一米七,初中的衣服全部短了一大截,几乎没办法穿了。
南方的冬天特别冷,她的旧毛衣穿在身上会露出一大截手腕,那时候她才明白“捉襟见肘”原来不是文学上的夸张手法,反而特别写实。
去附近的成衣店看了几次,冬天的毛衣实在太贵了,她根本买不起。她没问妈妈要钱,因为知道要不来,就希望冬天赶紧熬过去,她能快点长大。
为什么知道要不来钱,这里得说个小插曲。
有次她放假回了妈妈的新家,因为天冷感冒咳了一夜,早上一大早妈妈就站在门外大声说:“你把门关紧一点,别咳了吵死了,我一夜都没睡好。”
而当天下午,她弟弟只是因为呛奶咳嗽,妈妈就连忙带去了医院,怕孩子咳久了会得支气管炎或者肺炎。
她也是那时候才确信,爱确实是会转移的。
缺衣少食逐渐令她变得高敏,有一次,她注意到校门外一百米处有个旧衣回收站,经常有人往里面放自己不穿的旧衣,而且没有上锁。
她留意了几回,终于有天还是趁着没人,鼓起勇气走过去,在昏暗的路灯下打开了铁皮箱,挑出了一件厚厚的旧毛衣,黑色的。
毛衣虽然洗得发硬,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是胜在够大够长够厚,穿在校服里面应该很保暖。
李言喻看了又看,心跳得如擂鼓,想拿走又迟疑不决。沉甸甸的旧毛衣躺在臂弯里像灌了铅,她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耻感,一时半会儿竟下不了决心。
因为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偷。
如果是在父母离婚前,一点也不为生活发愁,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但在这一刻,她似乎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