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暴雨来了。
李言喻抱着一堆衣服回房间,周意则拿着湿巾蘸啤酒擦姜花的叶子。
姜花的叶片狭而长,一枝挺拔,现在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花骨朵,鳞片状的苞片叠加在一块,看起来很像松果。
“你好像挺喜欢姜花的?”李言喻站在饮水机前。
周意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还行。”
“这两盆花留给你吧,我走的时候肯定开花了。”
周意僵住了,久久没有动,半晌转过头,看见她正在餐桌边泡泡面。
“李言喻。”
这一声温柔缱绻,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李言喻扭头,心里兀地一跳,感觉那一声像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们之间毫无芥蒂,他还特别特别喜欢她。
但一切其实都过去了。
意识到这个,胸腔里只剩下绵延不绝的刺痛与酸楚。
“你就吃这个?”
“嗯。”李言喻嘴里叼着叉子,口齿含糊,“一个人就将就一下。”
“想吃什么?”
“啊?”
周意将花盆挪到靠墙角的位置,起身往厨房走,“你只有3秒回答时间。”
……
是日,烈日当空,酷暑难耐。
李言喻下午三点去面试了,返程的地铁上碰到几个前同事要聚餐,立马把她也拽上了。
几人吃完日料又打卡了网红饮品店,吐槽起公司和领导简直没完没了、热情高涨,于是决定再换个地方去酒吧喝几杯。
一直喝到凌晨一点半,几人才散去,李言喻终于有空看手机。这才发现,收到了好几条周意发的消息,全是新闻链接。
标题如下:
“女子半夜不回家不料被鬼附身,竟当街做出了这等事!悔不当初!”
“女子半夜不回家卧室漏水竟导致万元床垫被毁,痛心!”
“女子半夜不回家宠物发疯咬坏沙发,逼疯房东索赔10000元。”
“女子半夜不回复消息忽然被邻居找上门,二人竟因为这件事打了起来!”
她回复了个表情,臭男人叽叽歪歪什么.JPG
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客厅没开灯,玄关的踏步灯微微亮着,她换了鞋往里走,发现沙发里躺了个人。
借着微弱的光,刚好能看到他侧身蜷在沙发上,像只大虾,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天很热,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在房间里睡,真的一点也不怕热吗?
李言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来,借着七八分醉意打量他。
他睡得很沉,鼻息深邃绵长,身上的短袖微微往上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其实她喝得有点多,脸是红的,头是晕的,呼吸都带着酒味。一时胆子就大了起来,她想看看他的脸。
她站起身来看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的半张脸,没有一丝表情。又觉得有点晕,就坐在地上,撑着头看他头上小小的发旋。
看着看着,也不知怎地,她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摸了摸。
见他没反应,她胆子大起来。沿着发旋往下滑,划过他的脖颈、脊柱沟,一路往下轻轻缓缓地游动,一直到后腰。
她甚至隔着薄薄的居家短裤摸到了他的腰窝,还恶作剧似的用指腹碾磨了下。
或许是因为痒,周意躲了一下,李言喻屏住呼吸,以为把他弄醒了。结果他只是把长腿伸了伸,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浑然不觉地睡去。
她微微叹了口气,想起最近频繁地怀念起以前,大概是因为真的过得不好吧。
揉了揉脑袋,好晕好沉,四肢也酸软。
须臾,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直接就在地毯上躺卧成团,十分钟不到就彻底醉得不省人事了。
客厅重新恢复寂静。
周意良久没听见动静,终于翻了个身,把压麻的手臂释放出来,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睡意全无。
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快三点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坐起身来,透过深沉的夜色看她的脸,连澡都不洗、妆也没卸就直接躺下了?
好大一股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他倾身下去,点了点李言喻的肩膀,装模作样道:“回房间去睡。”
无人应答,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岿然不动,睡得很沉。
周意这才俯下身,抄过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来,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将人放平在床上,拉了空调被盖着,他还去客厅拿了她的室内拖鞋放在床边,以防她晚上起夜找不见鞋。
待要关灯退出去的时候,他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一错不错地看向她嫣红的唇瓣。化了妆,带妆睡的话,是不是对皮肤不好?
周意自我对抗了一会儿,还是走去卫生间,研究起了她的卸妆产品。半天找见她的卸妆棉,蘸了卸妆水,往她脸上抹。
悉心擦了半天,垃圾桶里扔了半盒卸妆棉,用掉了半瓶卸妆水,他略微生了一丝成就感。不过这化妆的成本是不是太高了,一次就要用半瓶啊?
李言喻维持着那个姿势,乖乖任他摆弄,卸完妆后她看起来要小了两岁,像海棠初开,占尽春色,清丽无比。
他又拿了洗脸巾给她净手,将她身上的茶歇裙抚顺,很是细致。
一番手忙脚乱地折腾下来,竟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周意收拾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要起身离开,却见她两扇浓睫像海水里的珊瑚,缓慢闪动了一下。
她怠懒地睁开眼,双颊酡红,就用含着水的清澈目光望着他。也不说话,像是醉得没有一点意识。
“怎么了?”
周意俯下身和她对视,两人一错不错地盯着彼此,他又问:“要喝水?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回答。
这样的李言喻少见。
上学期间她是极度克己的存在,烟酒不沾,重逢之后短短时间内,就见她喝了两回酒。更难得见的是,这回她还喝醉了。
周意满心新奇,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烫的,柔软的。又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手指。
她喝醉了没有意识,他也就不必佯装扭曲,非要装作不在意。
此刻,她的目光令他想起偶然一次路过一片花海,锦簇的花朵罩在一团团冷烟里,似近似远,总想让人再看真切些。
他果真盯着她认真看,倏而笑了一声,都怪自己眼光太好,净喜欢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怎么不受磋磨?
收手的时候,却见她花瓣一样的嘴唇翕动,说了一句什么,没听清。
“说什么呢?”
旋即俯身凑近,随后他讶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