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我们离婚吧
夜深。
鹿之绫推开房门,小脑袋从门缝里挤进去,眼珠子转来转去。
书包被扔在地上。
少年……也被扔在地上。
薄栖整个人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头顶上的什么。
好可怜哦。
鹿之绫钻进门去,学着他的模样往地上一躺,张开小小的一双胳膊,盯着上面的灯光。
“还不去睡觉?”
薄栖躺在那里没动,盯着上面的光问道。
鹿之绫挪着往他身边凑,“我不困啦,我找你玩。”
薄栖这才转过身体看她,耐心地道,“那你想玩什么?”
“你想玩什么?”鹿之绫稚气地反问道,“我陪你玩。”
薄栖轻笑一声,“我不想动,就想躺着。”
“那我们就玩躺着的游戏。”
鹿之绫转身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两只小手搭在自己的肚皮上,时不时拍两下。
薄栖收回视线,慢慢闭上眼睛,就这么躺着,脸上透着与年龄完全不匹配的疲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薄栖感觉自己睡了一会,又好像没睡过,脑子格外清醒。
山里的晚上很宁静,偶尔有虫鸣声穿破空间投进来,虫子敲着玻璃窗,撞不进来,只在他摇摇欲坠的世界之外。
他抬起胳膊遮挡自己的眼睛,“之之。”
“之之在呢。”
鹿之绫没那么多的愁绪,已经开始玩起裙子领口的长带子,放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我想逃走。”
他这么说,语气依然平静,“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说完,他又嘲笑自己。
他能跑哪里去,他哪里都去不了。
“那走呀。”鹿之绫一下子从地板上坐起来,兴致勃勃地看向他,“我们一起去玩。”
“可我不知道去哪。”
薄栖说,胳膊被一只小手拿下来。
他睁开眼,一张可爱的小脸直怼他眼前,鹿之绫低头看着他,眨眨眼睛,“之之带你回家。”
她家和薄栖老公的家可远了,爸爸是这么说的。
她家可开心了。
哦,她掉的门牙没那么开心。
薄栖躺在地板上凝视着她的眼睛,看着看着笑了,“之之的家里太多人了,不缺我一个。”
一听这话,鹿之绫有点着急,“缺缺缺!你是我老公,你长大也是要跟我回家的!”
20岁。
20岁他就得跟她回家。
他不跟她走,她可就没老公了,不行不行。
薄栖脸上的笑意更深,逗她,“之之只是想要个老公,那是不是谁都行?”
“妈妈和雪阿姨都说好了哦。”
鹿之绫还是奉大人话为真理的年纪。
大人说的话可是不会变的,都说定了,不能改。
“那等之之长大,把我忘了,想找别的老公怎么办?”
薄栖又问。
这个问题有点超出她的思考能力,鹿之绫盘腿坐在地上,两只小手托着脸,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后只能道,“那我忘掉的话,你提醒我呀。”
“……”
“你提醒我,我就会记得的。”鹿之绫认真地说道。
薄栖躺在那里,抬起手轻轻敲在她的额头,“你还真准备把哥哥忘了?”
鹿之绫吐吐舌头,抱住小脑袋道,“不忘,我不忘。”
别人的话,他不知道信不信。
她的话,他信,不用思考。
薄栖从地板上坐起来,身上的疲惫消了几分,拉着她站起来,“很晚了,去睡觉。”
“我还不困……”
“小孩子要早点睡觉,我去给你拿牛奶。”
薄栖说道。
“好吧……”
鹿之绫被他推着往门外走,忽地道,“等下。”
薄栖停下来,就见鹿之绫弯下腰抱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书包,书包很沉,小团子一抱起来眼睛都瞪圆了。
他伸手去接,鹿之绫有些倔强地抱紧书包,小脸憋红,哼哧哼哧地抱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拍拍,像是要拍掉灰尘。
薄栖看着她又朝自己走来。
这回,她的手拍到他身上,小脸郑重其事的。
她把他的书包捡了,也把他捡了。
薄栖低头看着她,站了很久。
房门没有完全掩上,戚雪端着水果站在门外,正好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看着薄栖微红的眼眶,她这盘水果有些送不进去。
她的儿子,需要的不是一盘水果。
……
翌日。
神山的佣人们早早忙碌起来。
一夜没睡的戚雪坐在床边,低眸温柔地看着床上仍然熟睡的鹿之绫,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然后起身。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边是一些旧衣服,有两件还是大学时她第一次兼职赚钱给自己买的。
戚雪拿起其中的一件,是一条雪白的长裙。
似雪一般的白。
衬她的名字,她一眼就喜欢。
戚雪在浴室换上长裙,依然合身,只是长裙的款式太老,已经跟不上时代,更不符合一个豪门太太该有的品味。
可看着镜中的自己,戚雪隐隐透过长裙看到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她,志向并不是做一个养尊处优的豪门夫人。
戚雪拿起口红,一点点抹上自己的嘴唇。
“太太……”
“太太早上好。”
戚雪往餐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佣人们都朝她低头。
这个时间特别早,餐厅里只有把工作当命玩的薄峥嵘,他坐在一张餐桌前,身上穿着漆黑的衬衫,领带佩得一丝不苟,连一丝褶皱都不存在,整个人散着凛冽的上位人气息。
佣人正在一盘盘上菜。
薄峥嵘一边看着最新的报纸一边喝水。
“太太。”
佣人们看向戚雪,声音微微诧异。
薄峥嵘坐在那里,听到动静,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没有转头,继续盯着报纸。
戚雪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餐刀切开面前的面包。
夫妻俩的冷战持续得佣人们都忘掉究竟有多长时间。
大家都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少呼吸就少呼吸,闷头做事。
“闻达,备车。”
薄峥嵘冷冷地开口,起身。
戚雪低头专注地切着盘子里的面包,声音淡淡的,“我们离婚吧。”
“砰。”
男人的手一颤,带过桌沿的水杯。
水杯砸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水全洒在他的皮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