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鹿城内的烟花炸得漫天绚烂,让塞北枯冷的寒夜也多了几分缤纷与温暖。
数不清的行人在街道之上仰头望着天上的烟花,或笑或闹着,唯有这街道的正中间,两人相视而立。
他们都带着面具让旁人看不清面目,不过这次的集会上,满大街的也都是带着黑面甲的人,倒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黎霜正琢磨着要怎么去接面前这男子的话,后面倏尔有几个小孩疯疯打打的跑了过来,在黎霜身后一撞,这要是往常,黎霜一个人走也断是不会让小孩给撞到的,可今日她心思都放在面前这人的身上,小孩来了她也没躲,直到跑到她身后了,她忽觉自己手臂一紧,却是被人给带进了怀里。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人猝不及防的抱住了,黎霜一时间竟没有觉得抗拒,反而在他怀里站了一会儿,直到这怀抱突然松开,她才反应过来。然而她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咦……他怎么自己松开了。
她望着晋安,只见晋安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险些撞到黎霜的孩子。
“看路。”他声色冷漠,语带凛冽。被抓住的那个孩子一下就懵了,呆呆的盯着黑面甲的男子,望着他鲜红的眼睛,吓得将哭未哭。
连一个小孩的冲撞都如此护着,黎霜觉得有点不自在,她咳了一声:“无碍,放他走吧。”
他依言放手,而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小孩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其声之大,令周围人都齐齐侧目。
黎霜不是很擅长应付小孩子,当即便尴尬了起来。她一个大将军,在大街上弄哭了小孩,这被认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她正想想个法子哄一哄,那黑面甲男子却将她手腕一抓,不由分说的带她离开了这吵闹的大街。
“等等……”黎霜在身后唤他,“那小孩哭了……得先哄哄……”
晋安脚步一顿:“哭了你就要哄?那我哭了,你哄吗?”
这照理说应该是句反讽的话,可他说得那么认真,一时间竟让黎霜无言以对。好像她说一句会哄他,他就真的会马上哭出来一样。
“好了……”黎霜揉揉额头,发现自己实在不擅长应付此人,她想要挣掉被他抓住的手腕,当然,无果。黎霜便只好由他抓着,一边走一边问,“你这次又是来作甚?”
“让你了解我。”
果然……晋安那小子又去通风报信过了。黎霜一声叹息:“了解这种事是慢慢来的。”
“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要慢慢来?”
“因为……”黎霜一抬头,竟是在刚才吵吵闹闹的一路上,她已经被晋安牵着走进了一条相对安静幽深的小巷子里。
外面主街上的烟花还在噼里啪啦的炸,映得他那鲜红眼瞳之中颜色变换不停。
嗯,他的眼睛真的很美。黎霜不适时宜的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即又很快被自己的理智压下,她深吸一口气:“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要了解一个人,必须得有时间。”
“不用日久。”晋安身型一转,在狭小的巷子里,贴着黎霜站着,黎霜便轻易的被他逼得靠在了墙角里。他拉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你现在就可以知道。”他凑近她,气氛暧昧撩人,“这里全是你。”
黎霜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脸红了。
在这漫天雪花之中,人声鼎沸的闹市角落,被他胸口的温度,灼烧得脸颊微微发烫。
而就在她怔然之际,晋安拉着她的手,让她摸到了自己的面甲之上:“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了解我。”
他松了手,黎霜鬼使神差的就挑动了他系在耳后的面甲绳索。
面甲与雪花一同落下,陷入积了雪的地面,轻轻的一声,却也同时陷入了黎霜心里。
面前这人,火焰纹烧上眼角,不曾令他面目恐怖,反而更添几分异域魅惑。他……长相与她想象的差不多,可又与她想象中有不少偏差。
鼻梁要更高一点,眼角弧度更加犀利一些。可这五官组在一起,却是摄人心魄的美丽。
黎霜难得的为一人面容而呆滞。
而这人眼里,也全部都是她的影子。
“你还想了解我什么?”他开口说话,因为没了面甲的遮挡,所以他的神情更清晰的像黎霜展现,那双透亮的眼眸里,光华不曾有半点波动。
他拉着她的手,从脸颊上滑下,放置在了衣襟之上。
黎霜指尖一紧,这人不会还是想在这儿,让她扒了他衣裳吧!荒谬!不过……他什么荒谬的事做不出来!
黎霜登时一慌,连忙抽回了手:“不不不……别的不用看了。”至少不能在这儿看啊!成何体统!
晋安好像有点失落:“你不想了解我了?对我没兴趣了?”
这问题问得……她怎么回答都里外不是人啊……
而正适时,巷子外倏尔一阵烟花急速绽放,最后归于寂静,是这夜的烟火表演结束了。黎霜咳了一声,开始找借口遁走:“烟火结束了,我该回营了。”
晋安眸色微微暗淡下来,像是一只即将目送主人离开的小狗,看得黎霜心头一紧。她告诉他,同时也告诉自己:“我得走了。”
“……好。”晋安艰难的回答了一声。
而就在黎霜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外面倏听:“咻”的一声,是一只烟花直直向长天寒夜之上冲去,百姓们发出了惊叹,而晋安也在这一瞬间再次拉住了黎霜的手腕。
“还有最后一响。”
他将她拉进怀里,黎霜就只来得及听到了他飞快的呢喃出了这句话,随即唇上一暖是他的唇瓣压了下来。
天上巨大的烟花爆开,几乎照亮了塞北的黑夜,一声彻地的巨响,振聋发聩,令人眩晕,而黎霜便在这样的眩晕当中受了他炽烈非常的一吻。
烟花的光华坠落,黑夜恢复黑暗的那一瞬间,面前这人如刚才黎霜所说的那样,在烟花结束之际,离开了。
徒留黎霜一人呆呆的站在小巷之中,掩着微微红肿的唇瓣,怔然失神。
这是个登徒子,像个感情流氓,有点可怕,可不知为何,黎霜却竟然不再像第一次被他亲吻时那般生气了。
她甚至……
“呼……”黎霜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琢磨,要不然,趁现在赶紧写一封家书回去,让她爹别急着给她筹备亲事了,她在塞外把喜事办了得了。
她这个身体,不得了了,都开始躁动了。
好容易冷静下来了,黎霜一转身,想从巷子里走出去,可恍然一抬头,倏见长街对面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边舔,一边盯着她看。
然而等面洽你一部马车一过,那人却竟是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