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纱帐凌乱,熏香蔓延。

沈观衣被下人领进公主卧房时,正瞧见孟清然捏着信纸端坐于桌案前,衣袍松散,媚眼如丝。

长公主府与她从前住的摄政王府也不逞多让,同样奢华无比,那满墙的多宝阁上摆放的珍惜物件,随意扔出去一样,都足够寻常百姓一世温饱。

孟清然略一挥手,众人顿时停下手中活计,安静有序的离开屋内,掩门时,也将光线阻隔在外。

屋内暗沉,孟清然若有所思的看向沈观衣,“你如何知晓本宫在找活菩萨?”

自是因为前世这事被长公主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晓也难。

他逃她追的戏码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后来她还救过活菩萨魏莲一次,无意知晓了他混迹的地方。

比起重生一说,沈观衣觉着,不如拿高人做筏子来的让人信服。

“活菩萨?”沈观衣莫名,“我不知晓殿下的意思,这信是我师傅给我的,说是想求殿下办事,只需将这个给您,您一定会答应。”

孟清然摩挲着信纸,“你想求什么?”

她轻飘飘的道:“我想与李家退婚。”

孟清然骤然抬眸看她,俨然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

门外,与她同样乍舌的还有一人。

归言今日奉命前来将东西交予长公主,刚被下人领至门外,便悠然听见这一句,现下上京能与李家退婚的只有那位令他家大人头疼的沈二小姐了。

只是沈二小姐要退婚一事,大人知道么……

午时过后,沈观衣才从公主府离开。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上京街道,沈观衣望着窗外思索,她没想到长公主如此不好对付。

以孟清然对魏莲的在乎,此事应当十拿久稳,只要孟清然愿意在中间转圜,以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这婚事定能退了。

可孟清然却想要先抓人,再谈交易。

婚期就定在十月,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知孟清然能不能将人抓到。

与此同时,李鹤珣刚下衙,便看见归言冒冒失失的跑来,顿时蹙眉,“发生何事了?”

归言欲言又止,望向自家公子清风朗月的姿色,着实不明白沈二小姐还想要什么,李家的婚事她若退了,还能去哪儿寻一门更好的。

就以她那副祸国殃民的模样,嫁作正妻本就不易,公子性子是冷淡了些,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哪点配不上她。

归言替李鹤寻委屈,嘴一扁,便将在公主府听到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并未注意到李鹤珣愈见阴沉的神色,逐字逐句的说完后,还不忘补上一句,“长公主并未立马答应,沈二小姐走的时候,看上去还挺难过。”

她想退婚?

李鹤珣想起昨日沈府门前,她分明还在问他是否心悦于她,怎的今日便要退婚。

额头一阵一阵的发涨,李鹤珣上了马车,指腹按压着两侧,嗓音低沉,“你可知她为何……”

李鹤珣欲言又止,归言却听的出来他想问什么。

但他着实也不明白沈二小姐在想什么。

李鹤珣见归言不语,心下涌起一丝难言的滋味,“婚期是何时?”

归言不太记得,“好像是腊月。”

李鹤珣指尖顿住,侧头看他,“本官怎么记着是十月。”

“是、是吗?”归言讪笑。

“提前吧。”

归言错愕,方才不是在说沈二小姐退婚一事,怎么就……

他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顿觉心累。

不过公子对这门婚事如此在意,想必长公主就算应了沈二小姐的请求,这婚也定是退不掉的。

只是沈二小姐想要退婚,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公子不问,还将婚事提前,当真能行?

见李鹤珣因公务烦忧,归言咽下心中思索,作为下属,他定会为主子分忧!

马车停在沈府前,沈观衣发觉今日沈府周遭倒是比平日热闹一些,多了百姓走动,来往不绝。

探春扶着沈观衣下了马车,二人还未走进府中,便骤然听见有人高声道:“听说了吗,李大人昨日破了河东棘手的案子,真不愧是我燕国重臣啊。”

“可不是嘛,昨日破案后,据说达人们都兴致勃勃的要去吃酒,只有李大人推辞回府。咱们上京的这些大人公子们,哪个平日里不是酒色财气不离身,也就只有李大人……”

沈观衣悠然回头扫了那二人一眼,不明白这里是沈府,为何会有吹嘘李鹤珣的人。

“要我说啊,像李大人这般的神仙人物,我若是女子,定早就让府上去提亲了。”

“是啊,也不知谁如此有福气。”

或许是沈观衣目光过于明显,二人没忍住看了过去,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

沈观衣确实觉着有些意思。

若他们单单只吹嘘李鹤珣,她还只是觉着寻常,毕竟那些话她从前也听过不少,虽然是李鹤珣手底下的人为了他的名声着想,故意放出去的流言,但上京着实有吹嘘他的人不假。

可这后几句,就像是在明着点她。

想起李鹤珣那副清清冷冷的性子竟能做出这种事,她便觉着有趣。

沈观衣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翻来覆去就这几套言辞后,撇着嘴,百无聊赖的带着探春走了。

她不知李鹤珣此举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知晓了她今日去长公主府所为何事,所以才故意使这么一招,让她打消心思。

但昨日她分明问过,李鹤珣虽不曾明说,可只言片语透露出的意思便是她并不符合李家对于未来主母的考量。

既如此,她退婚难道不是两相情愿的事?

沈观衣意兴阑珊的回到屋内,耳边骤然传出探春的惊呼,“小姐——”

她余光一扫,猛地蹙眉。

屋内像是被人翻找踩踏过,乱糟糟的一团,柜子摇摇欲坠,被褥落在地上,金银首饰扔的到处都是。

沈观衣自回府除了探春,便不曾有下人伺候,此时屋内如同遭贼一般,也没人可以询问。

探春都快被气哭了,“他们、他们也太过分了。”

沈府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诺大的府邸就算有贼,哪家的贼会如此明目张胆,将主人家的屋子翻成这副模样。

沈观衣从桌上抄起一把剪子转身便走。

探春惊愕,“小姐你去哪儿啊?”

“找人算账。”

沈观衣熟门熟路的走进漪兰院,比起她那处的萧条,这里才更像是贵女住的宅院。

她推开房门,屋内墨香扑鼻,周遭几乎挂满了画儿,沈观月正立于桌案前,执笔作画,骤然看见她的身影,顿时大呼小叫,“谁让你进来的?来人,将她给本小姐赶出去!”

沈观衣关门上阀,一蹴而就,她掀起眼皮,看向恼怒不已的沈观月,“我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命人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