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沈观衣便好了些。
她用掌心抬了抬挽好的发髻,好奇的道:“你在看——”
话音未落,李鹤珣便不动声色的放下帷帐, 看向她, “醒了?”
沈观衣点点头,指尖下意识捏住小窗前的毡帘, 欲要掀开瞧一眼,却听李鹤珣道:“走吧,该进去了。”
冷淡的嗓音带着一抹不容置疑,沈观衣也不是非要看那一眼,于是松开手, 在李鹤珣下了马车后, 她才掀开帷幕跟着出来。
递到眼前的手白皙到能看清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沈观衣下意识抬眸看向他, 眉梢微挑,不是不愿在外与她亲近?
正当她准备调侃一二之时,余光却突然看见了在李鹤珣身后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观衣当真只是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可看在李鹤珣眼里, 便是她在察觉到宁长愠的存在后,迫不及待的看向他。
掌心突然被人紧紧握住,沈观衣回过神来, 对上了李鹤珣温和的眉眼,“再不进去,就该迟了。”
在李鹤珣的搀扶下, 沈观衣下了马车, “爹娘呢?他们不是还没来嘛。”
“父亲与太傅他们一同进的宫,母亲昨夜便歇在了宫中。”
意思是他们二人才是来的迟的人。
此时天色还早, 距离午时也尚有一段距离,只是今个儿阴云蔽日,乌沉的天宛如透不过气来,沉闷闷的。
“今日莫要四处走动,等会儿记得跟在母亲身边。”
寿宴男女分席而坐,她在上京除了与长公主还算认识,旁的贵女几乎不熟,不用李鹤珣嘱咐,她也只能与岳安怡一道。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后来载入史册的寿宴便是今日。
她抿唇笑道:“晓得啦。”
“夫君,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咱们给她准备的寿礼的。”
二人越来越靠近宫门,落在身后一步的李鹤珣应了一声后缓慢上前,行至沈观衣左侧,与她并肩,瞧着她坦荡的笑容,有那么一瞬,李鹤珣差点以为她当真知晓了什么。
前些时日他让归言去查,可后来得到的结果如他所料,却又出乎意料。
她不可能,也没有时机知晓那些事。
李鹤珣长睫垂下,瞧了一眼她的肩膀与自己手臂的距离,默不作声的与她保持同行。
袖袍交缠,从一侧看去,李鹤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沈观衣遮了个干净。
他贴的有些过于紧密了,沈观衣若再发现不出些什么,也妄为前世钻研了那么多男女之道。
她知他在计较什么,所以不曾侧头多看那人一眼,怕这人捻起酸来,如上次那般没完没了。
宁长愠目光幽深的盯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眼下正是各家入宫之时,此处人多眼杂,他留在这儿原本只是想看她一眼,并不曾有上前叙旧的意思。
可李鹤珣这人,简直难缠!
身后的目光过于灼热,不光沈观衣感觉到了,李鹤珣也察觉了出来,他脸色微冷,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挡住了身后直白的目光。
他将距离把握的极好,云淡风轻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异常,可就在他慢慢落后之时,沈观衣突然扬起了嘴角。
这一瞬,她竟觉着李鹤珣颇为可爱。
甚至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前世她刚嫁入李府不久时,怕李鹤珣被外边儿的女子勾搭引诱,所以每次与他同行之时,总是有意无意的挡住那些含羞带怯的目光。
于是后来贵女之间总有传言,说她善妒。
那些话传到李鹤珣耳中之时,她怕他听信了那些话误会她,掉着泪珠儿可怜巴巴的解释。
那时的她在李鹤珣面前应当就像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与长辈哭诉的孩童。
那双执笔的手,轻描淡写的拭去她努力挤出的眼泪,像是在哄她,可嗓音却又沉稳的听不出一丝波动,“善妒,我喜欢。”
后来,那些传言渐渐没了声音,她总觉着是李鹤寻的手笔,但却从没问过他。
眼下,没想到竟会风水轮流转,从前她对他的那些小心思,终归在今日,被李鹤珣用到了她身上。
宫中古树参天,红墙绿瓦,金黄的琉璃瓦没了日光,显得有些黯淡。沈观衣前世常在宫中行走,这些世人难得一见的景色她早就腻味了,但李鹤珣并不知晓。
眼下二人走在漆柱环绕的回廊,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道:“从那边走过去有陛下前些年修建的金凌池,等会儿若是无聊了,便让母亲带你过去瞧瞧。”
金凌池占地很大,周遭以桃树环绕,在桃花盛开的时节,粉白的花瓣铺散一地,酒池肉林,桃林深处,前人书中所言的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但沈观衣兴致缺缺,前世她倒是很喜欢金凌池,恨不得日日都住在那处,甚至还让工部给她在那儿搭建了一处院子。
可就是太喜欢了,所以爱不释手,日子久了,腻的也快。
“好啊。”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李鹤珣看了她一眼,略微思索便知晓她对那处似乎并不感兴趣。
正在他回想着宫中还有哪处景色不错之时,有序却匆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尖利的催促,“走快些,殿下就在前头等着,若晚了,小心殿下打断你们的腿!”
“快点,快点,磨蹭什么!”
话音刚落,从拐角走出的宫人似乎因为慌乱并未注意到这处有人,但好在他身手敏捷,在即将撞上沈观衣之时急忙停住了脚步,护着手中差点落地的瓷盘。
李鹤珣眉头一拧,将沈观衣拉到了身边。
闵公公听见动静连忙从后头走上来,嘴中骂骂咧咧,“谁啊,给咱家拖——”
双唇略显夸张的将后边儿的话咽了回去,挺直的身躯顿时弯了下来,他一改先前颐指气使的模样,谄媚道:“原来是李大人,大人莫怪,咱家这不赶着去给殿下送东西,一时让他们走的快了些,没想到竟差点冲撞大人与夫人。
“大人放心,待东西送到,这不长眼奴才随大人处置。”
那人一听,此下也顾不得别的,跪在地上发颤,“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闵公公狠厉的一脚踹在他身上,“还不滚后边儿去。”
那人连滚带爬的起身退下,从始至终,他端着烧饼的手都不曾晃过半分。
李鹤珣见沈观衣并未有事,顿时松缓了眉头,但以他对沈观衣的了解,她定不会就这般算了,可眼下仍在宫中,与其等她发难咄咄逼人,不如他来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