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桌上的糕点还剩下一半, 崇心院那边便派了人来,说是过几日太傅府老夫人六十大寿,岳安怡要带沈观衣一起过去。
“娘让我同去?”沈观衣不解。
她在上京一没交好之人, 二与那些人也算不上熟稔, 先前在宫中岳安怡应当就已经看出来了,眼下带她去太傅府, 就不怕她扫了兴致?
但岳姑姑说:“夫人说了,少夫人嫁入府中这般久,也应当多结识一些其他大臣家的夫人,平日里好有个说话的伴儿。”
沈观衣倒是不知岳安怡竟然会如此为她着想。
反正平日里她也无事可做,去便去吧。
岳姑姑得了沈观衣的应承后才施礼退下。
她走后不久, 沈观衣起身来到旁边的小书房, 桌案上摆置的几乎都是李鹤珣平日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 将那些书册都推到了一旁,随后拿出一张白纸放在跟前,“探春,替我磨墨。”
“小姐, 您是要作画吗?”
指尖从挂着的笔杆上划过,最后停在一支看上去最漂亮的的笔前,沈观衣将其拿下来, 沾上墨汁,秀美中略显潦草的字迹顿时跃然纸上。
她自然不是要作画,而是写一封书信, 给静王的书信。
先前本来打着让李鹤珣去救人的念头, 可她现今还生着气呢,自不会求他。
前世她无意中知晓了静王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白月光, 在春风阁中的厢房里挂满了静王为她作的画,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可见作画之人有多上心。
那时她看见满屋子的画时怔愣了好久,随即便面色漆黑的让人将作画之人缉拿,最后才知晓那些画都是静王这么多年的心血。
画上的人是她娘亲。
静王当年在春风阁与娘亲匆匆一面,便爱慕多年,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才不信世上有这般痴傻之人。
后来她从别处知晓,当年静王本是寻过娘亲的,但因无心皇位,怕被帝王忌惮,手上几乎没什么可用的人,后来又被皇帝遣回了封地,他的手便是能伸到上京来,一来一回的消息也需要时间。
更何况,当时还有景宁侯在其中替娘亲阻隔,静王找不到人,而等他回到上京时,娘早就成了一捧黄土。
前世静王瞧见她的第一眼便知晓她与娘亲必定有关,他对娘亲的消息痴缠不放,恨不得整日黏在她身边,差点被李鹤珣带人围了王府。
如今为了将沈观韵救出来,她不得不以此为筹码,与他交易一番。
他不就是想知晓娘亲的消息吗,她告诉他就是。
将信写好后,沈观衣嘱咐了探春两句,见她似乎有话想说,沈观衣道:“你若不想去,便将阿莺叫来。”
“去去去,我去。”探春连忙拿着信走了,生怕晚一步便被阿莺抢了先。
入夜,书房的烛火映照在窗棂上,迟迟未灭。
归言步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将沈府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李鹤珣。
他按照公子的吩咐去将沈观韵救走后暂且送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故意留给了唐氏与沈观月逃跑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从府中溜走后,又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手将其绑了去,如今人应当已经送到了京外的庄子上。
李鹤珣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放下笔起身,拿过一旁的剪子缓慢的剪着灯芯,沉默许久后才问道:“她睡了?”
若是以前归言还会疑惑公子口中所说的人是谁,如今他心中跟明镜似的,公子除了问少夫人,还能问谁。
“应当是睡下了,我方才见院子里熄了烛火。”
“今日的醉糕,她可有觉着不妥的地方?”
归言犹豫道:“属下将糕点给了探春时,她拿着便走了,属下也不知道少夫人喜不喜欢,应该是……喜欢的吧?”
毕竟是公子亲手做的,要不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公子进了厨房,他还不知晓公子那双执笔的手,还能做羹汤!
李鹤珣看他的那一眼,哪怕什么都没说,也让归言在脑海中瞬间想起了几个字:要你有何用!
“炭火送去了几个?”
归言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这个,属下记着夫人那边的掌事姑姑说,每个院子都有不同的规格来着。”
“她畏寒,让……”李鹤珣止住了话头,看了一眼天色,“罢了,明日我再与母亲说,你将书房的炭火送去她那儿。”
归言听话的叫来了下人,将炭火搬走,屋内一时半刻还察觉不到凉意,但若是呆久了,便会觉着有些冷。
他见李鹤珣不动如山的坐在桌案前,迟迟没有要回屋的意思,顿时道:“公子,眼下天色不早了,您不若早些歇息?”
“赵、沈两家出了事,堆积在他们手中的事情还需要处理,沽城那边今日也传回了消息,你若是困了,便先去歇着。”
归言:……
“属下不乏,就是怕公子累着了。”
李鹤珣头也不抬的将一本册子递到了他跟前,“既然不乏,那便瞧瞧。”
归言道:“公子,您还没说静王那边该怎么应付呢,圣上让他与您一同查抄沈、赵两家,如今咱们将人放走了,不出三日静王定会知晓。”
“无需三日,他明日便会知晓。”
“那……”
归言话音未落,便被李鹤珣打断道:“我让你留下的痕迹,可留下了?”
“留了,只是静王会信吗?”
李鹤珣垂头继续看向手中的书册,“不信又如何?他当初放弃权势便注定手中无可用之人,既四面都是墙,那人往墙里放什么,他便只会看见什么。”
“便是猜到其中有异,他如今也查不出什么,只能将所见当作真相,正好,沽城的事可以趁机透露给他,让他去对付赵永华。”
归言总觉着公子好像变了,眼前的这个人模样与从前无异,依旧是清风朗月的一个人,只是在处事时似乎少了些条条框框,多了雷厉风行的手段。
他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只觉着如今的公子比以往更加难以琢磨了些。
“静王应当还不知晓乐安郡主与赵永华有书信来往,咱们要告诉静王吗?”
“不必,郡主那边翻不起浪花,说不定还能让我们顺藤摸瓜,抓到赵永华眼下的藏身地。”
归言啧了一声,“也不知郡主怎么想的,那赵永华都是叛臣了,她还与其有书信来往,和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李鹤珣并未说话,颇有些头疼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吵得心烦。
归言顿时住了嘴,讪笑着拿过桌上的册子翻看。
他不是想问个清楚嘛,免得到时候给公子拖了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