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会
柏州之事不过过去几十天, 当初柏州州府孙大人对她与白容进行追杀,不得已才搭上了魏千屿这条船,却没想到孙长吾一个连末等御师都算不上的人竟也有资格参加朝天会了。
对于孙长吾的指认,沈鹮不动声色地瞥过眼, 踏上了青玉台阶。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了孙长吾, 叫孙长吾好没脸面,怎能咽下这一口气。
孙长吾能来朝天会倒也多亏了沈鹮杀了狐妖, 她虽没有将狐妖内丹交给孙大人, 可孙大人知晓狐妖已死, 在追杀沈鹮的途中便已将业绩交给了风声境的御灵卫, 暂且躲过死劫。那次在柏州想要以狐妖的命换取荐信的御师中有一个走了运, 碰上了风声境的古家也有御师要上京, 古家的御师向来谦和友善,一来二去成了朋友,柏州州府便给那御师写了荐信。
而那人又将孙长吾推荐给了古家, 虽说孙长吾能力不行, 却在捉妖阵法上有些研究, 古家此番上京的人少,名额本就多,加上孙长吾又是风声境的人还表现得极为虔诚好学, 便给了他一席之地。
如今孙长吾便是跟着古家的御师一并入京参加朝天会的。
他自认有古家做靠山,一个从柏州出逃的杀人凶手, 怎敢在皇城下胡作非为?只要他将沈鹮于柏州杀了两名御师的事昭告天下, 他与他父亲便也保住了。
凡事,先下手为强。
“诸位留步!快帮我拦住那名戴着面具的女子!”孙长吾连忙扬声道:“便是她在我柏州境内杀了两名御师, 逍遥法外逃出风声境,没想到今日居然在隆京现身, 此等杀人凶手异常危险,怎能让她进入紫星阁,谁知她还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此话一出,便有人瞧见孙长吾身边的古家人,立刻动起手,拦在了沈鹮前头。
孙长吾拉过身边一名御师道:“便是他,他亲眼看见沈昭昭杀人,如今杀人者竟也能混到荐信了,只怕这荐信也来途不正!”
沈鹮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几分,再看向孙长吾那张势在必得的脸,嘴唇紧抿后又将那口憋闷的气吐出,问道孙长吾身旁的男子:“你亲眼看见我杀人?”
男子便是当日沈鹮在城门外与人斗法时站在城墙上的那个,当时城墙上两个人,一个死在白容手下,一个便是他,因为过度惊吓,当时连声都不敢发出。
男子在沈鹮身侧来回看了几眼,不见那浑身笼罩在玄色中的少年,却惊讶地瞥见沈鹮腰间魏家的牌子,立时噤声,不敢多说。
他亲眼见到了沈鹮没有杀人,杀人的另有其人,只是当时他们将此事上报给州府,孙长吾三言两语便将沈鹮与那少年归为一帮,少年杀人,成了二人合伙杀人。
眼下好不容易来了隆京,终于等到朝天会到来,紫星阁大门开启,他又怎敢在此时生事?
何况沈鹮与魏家有关。
男子搭上了古家的联系,可古家毕竟离世遁上,对外界所知甚少,古家的弟子深居简出,如同吃斋念佛的和尚,虽好说话单纯,却也没什么同理心,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他此番可以帮着孙长吾说话,但来日沈鹮找魏家出头,魏家施压到他身上,他却不能保证只有个把月同行交情的古家,能为他与魏家作对。
一阵缄默,叫孙长吾下不来台。
“这位公子可有她杀人的证据?”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这声音颇为好听,如冷泉击石,直叫人忍不住去看说话的是谁。
开口之人白衣袅袅宛若仙子,她就站在通碑台的符文旁,飞扬的裙摆染上了几片鹅黄,手执一根黄玉笛子,纯白的面纱遮挡半边面容,轻薄得隐约勾勒出下半张脸来。
“自然是有的!”孙长吾哼声道:“此女子杀人后便逃出柏州,一个多月前柏州各处都贴了她与她同伙的画像要捉拿她归案,如今人证也在我的身边,怎就不能证明她杀过人?”
“人证却未开口。”女子说罢,便有另一道声音冲入。
“开不开口又如何?总归有人指认她杀人,她便要接受大理寺的调查,今日不得入紫星阁比试。”
骄纵的大小姐几步走入人群,身后还跟着眼熟的御师。
沈鹮瞥了一眼上官茹,轻声哼笑:“上官小姐的伤好了?”
“你!”上官茹在中融山上吃了亏,当天回去便将自己险些被人掐死之事告诉上官老爷听了,上官老爷本发了好大的怒气,可在得知险些杀了她的人是沈鹮后却又沉着了下来,只让她这些日子在府上好生养伤,莫要出去,只等朝天会。
上官茹气不过,又去找了母亲,母亲才告诉她,上官清清那夜捉到沈鹮后又为何轻易放过她,便是因为当日来提人的是长公主身边的逐云大人。
他们为商贾,六大氏族之一也不过是个名头,说到底手上除了钱财并无权利,谁又敢与逐云作对?这口气眼下只能咽下,等他们与魏家结亲,支系的亲戚也能混入官场,再想收拾这些人也不是难事。
上官夫人道:“你如今除了养伤,便是好好准备朝天会,上官清清不成器,在驭妖方面不如你,你更要做得比她好,待你过了及笄身体仍未变化,娘亲也好将上官清清的婚事过给你不是?”
如此,上官茹才忍气吞声到今日。
谁知姗姗来迟,反倒遇上了一出好戏。
此番指认沈鹮杀人的可不是她。
“凡事事出必有因,你若没杀人也就不怕查,话不多说,报官吧!”上官茹说着,晃动手中团扇,笑盈盈地看向沈鹮,就等着她倒霉。
朝天会不止今天,此番入京的御师多,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能结束,沈鹮错过了今日,明日还可来,但只要她入了大理寺,上官茹就有能力让她在里面待到朝天会结束。
沈鹮见上官茹也来凑热闹,周围几个摆明了要讨好古家与上官家的御师皆拦住了她的去路,甚至真有人奔去报官,将她悬在青玉台前,进退两难。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鹮蹙眉,心想她碰到了白容,真算是倒了霉了。
大理寺的官差到时,眼神还在一群人中打量,一副看热闹的表现,半天问了句:“是谁杀人?”
孙长吾一指:“她!”
多年流浪的生活让沈鹮学会了一点,人到了该低头的时候便不要强行直起脊梁去反抗,往往会适得其反,尤其是眼下压力过大,她反抗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