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撮合

“我管你是谁。”

呼延海莫的话还未说完, 陡听得一声清越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绝不会嫁给你。”

那是司露的声音。

呼延海莫未说完的话被她打断,生生咽了回去, 目光微微一滞, 转头看过去。

只见两扇雕花红漆槅门大开,身着紫缎罗裙的司露迈过门槛走进来,腰间步禁叮咚,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女, 让人眼前一亮。

她疾步朝呼延海莫走过来, 白玉耳铛轻晃,衬得整张脸极是明艳。

在他身前站定后,她用带着埋怨的语气道:

“我两才认识多久, 你就急着跟我父亲提亲了?”

她嗔了他一眼, 语气不善地骂了一句:

“登徒子。”

呼延海莫知道登徒子在中原话中的意思,摆摆手连忙要解释,却被司澧抢了先。

“露儿,不得对恩人无礼,有话好好说。”

司澧不知道呼延海莫的身份,见司露无礼在先,眼下自然是替他说话的。

“父亲……”

司露喃喃。

她为何会闯进来, 全是不想呼延海莫在司澧面前公布身份, 因为一旦曝露了身份, 她保不齐父兄会做出怎么样的抉择。

在家国大义面前,对呼延海莫痛下杀手, 也是可能的。

而呼延海莫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两厢若是斗起来,免不得两败俱伤, 不可收场。

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她当然是要出面阻止的。

司澧以为她是误会自己要作主她的婚事,便解释起来。

“露儿,为父并非是想自作主张让你嫁人,只不过想问问恩人的身份罢了。”

说罢,他叹了口气,“哎,为父如今也老了,还能护你多久呢?若是你能寻个良配,将来互相扶持,为父也就心安了。”

司露如何不懂他的用心,脸色缓和了不少。

“可父亲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司澧满面慈容,缓缓道:“你的终身大事,为父岂会草率,这不是还在询问、考量之际,你便闯进来了。”

司露摇摇头,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

“父亲,你勿需问了,总之我不会嫁给他的。”

见女儿对恩人如此不善,司澧不禁疑惑,问道:

“何故?可是先前你二人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司露不愿将过去在北戎的事情吐露,遂摇头,态度坚定道:

“不曾,女儿只是不愿嫁人罢了。”

司澧看出她的坚决,自然不会强求,而是尊重她的意愿。

“好好好,不嫁就不嫁,为父养着你就是了。”

司澧对司露从小宠到大,一贯都是如此的慈父做派。

他唯有带着歉意,对面前的恩人道:

“这位义士,小女顽固,让你见笑了,这桩婚事她不愿意,本侯作为父亲,自当尊重,还请你换个要求吧。”

即便司澧放低姿态,呼延海莫哪里肯放弃,他目光如炬,满是执着:

“吾唯此一个心愿,别无他求。”

“这……”

司澧陷入了为难,瞧瞧女儿,又瞧瞧恩人,目光闪烁着,迟迟没有说下去。

场面僵持不下时,呼延海莫突然提议:

“若不然,便各退一步,让令爱与吾相处三月,期间我会尊重、爱护她,绝不强求,若期满,她还是未能接受吾,吾定当退让,绝无怨言。”

呼延海莫的真诚打动了司澧,他犹豫着,将目光看向司露,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这……露儿,你看能不能……”

司露看出司澧想要撮合她与呼延海莫的心思。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也为了让呼延海莫彻底死心,今后不再纠缠。

她心中一番琢磨后,点点头答应下来。

“好,女儿愿意接受这个提议,与他相处三月。”

话音方落,司澧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司露转向呼延海莫,与他四目相对,郑重协定道:

“三月期满,你必须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若不然,我便让父兄……”

她顿了顿道:“让父兄打断你的腿。”

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些许威胁的意思。

本以为呼延海莫会据理力争些什么,没想到,他仅仅只是长眉微挑,便欣然接受了下来,成竹在胸的模样。

“好啊。”

介于他先前骗过自己,司露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司澧,让他当个见证。

“父亲,你便作这见证,如何?”

“好、好。”

司澧怔了一怔,顺势应下来了,事情变化的太快,以致他全程都迷迷瞪瞪的,直到两人离开,他方才一拍大腿,察觉自己忘了正事。

别说家世背景没问清楚了,他连未来女婿的名字都不曾知道呢!

罢了,来日再细细盘问吧。

*

庭院中,芳草依依,落叶飒飒。

司露走得飞快,呼延海莫追着她,与她并肩而行。

“那么,你眼下便是在与我相处了,是不是?”

司露停下脚步,仰头看他,秀眉微蹙,神情不悦。

“呼延海莫,你怎么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

面对美人娇嗔,呼延海莫无辜地耸耸肩膀。

“怎么了?”

司露嗔他,“你还给我装傻,我方才要是不来,你想我父亲言说什么了?”

呼延海莫颇为委屈:“露露,我答应过不再欺瞒你任何事,所以亦不想对你的家人有所隐瞒。”

司露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不要命了?你的身份一旦曝露,我父亲忠义耿耿一辈子,焉知不会割舍救命之恩,对你不利?”

司露一番严肃责问,呼延海莫却好似不甚在意,反而翘起唇角,玩世不恭地凑上来。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司露冷哼,“你想得美,我只是不想惹出事来,平添父兄烦忧。”

呼延海莫敛了笑意,变得正色,不再玩笑。

“令尊并非愚忠之人。”

司露:“愚忠?”

呼延海莫道:“你以为,他猜不出前些日子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机敏如司平侯父子,事后自然不难猜到幕后主使者,李景宴用这样的手法除去朝臣,不是一次两次了。

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司家父子定然也是懂的,说服他们保全家族,远走异国避祸,不一定是难事。

呼延海莫的这番心思,司露经过几度盘算,也猜了个大概,但他到底还是小看了父兄的家国之情。

她道:“别打如意算盘了,父兄不会答应去戎国避难的。”

呼延海莫不懂,“继续效忠那狗皇帝?他可是要置你们于死地了。”

司露何尝猜不出,这样的手笔,必然又是出自李景宴,兔死狗烹罢了。

但呼延海莫想错了,父兄忠得怎会是李景宴?

她长舒了一口气,目光凝重悠远:

“不,父兄忠的并非陛下,而是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