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道别

一碧如洗的苍穹之下,那丝丝缕缕的阴黑之气,就尤其显眼。

严靳昶的视线顺着那阴黑之气看去,却发现完全寻不到这股气息的来向,它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找不到源头处,也找不到去向。

“严公子。”一道声音传来,严靳昶转头看去,就见封承昱站在不远处,面前的石块上,摆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

封承昱早就与严靳昶商量过,决定先去寻找铸剑师造好鬼剑,再回来接走忘念,但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们分别了很久,难得再相见,无尽思念倾泻而出,总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事,磨磨蹭蹭,依依惜别,转眼就到了现在。

两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封承昱就算再舍不得,也得下定决心,启程前往那能铸造鬼剑的铸剑师所在之地。

现在看到那些盘踞在洞窟里的根藤陆续消失,严靳昶也走出了洞坑,封承昱便顺道来辞行。

严靳昶朝封承昱一拱手:“祝前辈此去一路安顺。”

封承昱还行一礼:“承你吉言,再会!”

直至封承昱的身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严靳昶才看向被放置在那石块上的忘念,“你不出来与他道别?”

忘念的身影自剑刃中浮现出来,坐在石块上,耷拉着一张脸,原本就青白的脸,看起来越发阴气森森。

“不悦”这两个字,似乎是刻在了忘念这张脸上。

严靳昶:“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又何须愁眉苦脸。”

忘念:“那个世代铸造鬼剑的家族,在缙云城,距离此处很远,而且时隔多年,也不知道他们这一代是否还在铸剑,是否还能造出高阶鬼剑。”

忘念是诞生于高阶灵剑中的剑灵,若是鬼剑的等阶不够,是无法容纳忘念的灵体的。

封承昱现在又是阴鬼,不能见光,白日只能在阴暗之处和树荫底下移动,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要多久。

严靳昶也不可能在此处等着封承昱归来,所以封承昱已经给了忘念一个鬼印,这样一来,不管严靳昶和安韶去到何处,封承昱都能感应到,并来寻他们。

忘念和封承昱才见面,没能相处多久,就又要分别,还不知这一别又是多久,忘念心里自然难受。

严靳昶:“说起来,他自己不就是铸剑师么?生时也造出了不少灵剑了,之前在锋啸城时,我们也是在铸剑铺子里见到他,他当时也在打造剑器,为何他不能自己造鬼剑,鬼剑与灵剑之间,貌似只有造材不同而已。”

忘念:“确实如此,他也能造鬼剑,只不过身为阴鬼的他,造出的鬼剑,只能供鬼修使用,鬼剑当中的剑灵,也是在鬼气的长期熏染之下,或者因其他机缘巧合,诞生于剑中,而我是灵剑剑灵,若要将我转入鬼剑当中,并非直接挪移,就能成功的,还需要在鬼剑当中加入一些特殊的稀有材料,那些材料,身为阴鬼的他,是触碰不得的。”

严靳昶了然。

简单说,封承昱自己也可以造鬼剑,但是造不出能让鬼修和灵剑剑灵都能使用的鬼剑。

忘念又叹了一口气。

严靳昶:“既然舍不得,那就去追。”

忘念:“……若是到了半路,我存于剑体当中的灵力耗尽了,就没法离开剑体了,届时便如同一柄废铁,毫无用处,他又碰不得灵剑,哪怕多靠近一点,都会伤及他的魂体。”

忘念苦笑一声:“可笑吧,我明明,是他亲手所造,流了汗水,耗费心血,千锤百炼,才得以现世,可到头来,他却连多靠近一步,都要忍受痛苦。”

明明有契约为线,将彼此紧紧缠绕,却能被生与死的边界化作的刀刃,彻底斩断。

严靳昶:“灵鬼殊途,若想同归,难免需要费心费力,若是契约因生死而断,那就再结下能跨越生死的契约,若是红线被旁因所断,那便拾起两端,打上死结,一结不够再打一结,结结相扣,直到再也扯不开为止。”

忘念:“……”

忘念看向严靳昶:“你倒是心宽,若是我就这样离开了,你岂不是少了一股助力?”

严靳昶:“强扭的瓜不甜。”

忘念:“……”难道我的记忆出岔子了?我们难道不是被你暴揍了一顿,强行契约的吗?

忘念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想起了当初在试炼塔时,被释放出那股力量的严靳昶疯狂攻击的恐惧。

严靳昶又抬头看向天空,却发现,苍穹一片静好,方才那些浮现在空中的,丝丝缕缕的阴黑之气,不知何时消散了。

“忘念,你方才看到了么?”严靳昶蹙眉。

忘念:“什么?”

严靳昶:“阴气,就在方才,这上空盘踞着阴气,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确实看到了。”

忘念:“我一直待在少主身边。”

封承昱是鬼,身上阴气本就重,只消在原地多待上一阵,阴气便充斥于四周,忘念看到和感受到的阴气可太多了,哪里会注意到其他地方有什么阴气。

“严公子看到的,应该是少主身上的阴气吧?”

严靳昶环顾四周,发现再也寻不到方才看到的那丝阴黑之气,只能作罢,道:“或许,只是被风吹过。”

收起忘念剑,严靳昶回到洞窟里,发现正盘膝坐在一团根藤里的安韶,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安韶现在已经能操控这些根藤,但却还未能完全吸收所有的根藤,于是很多根藤都盘卷堆积在安韶的周围,一圈圈一层层的绕着安韶堆积起来,乍一看上去,就像禽鸟筑巢。

严靳昶足下轻点,一跃跳进了这黑藤筑起的巢中,在安韶的面前坐下。

汗水从安韶的额上滑下,连成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眼窝和脸颊,滑到了下巴上,滴滴落下,沾湿了衣襟。

严靳昶拿出帕巾,给他拭去汗水。

此时安韶的白发已经恢复成黑发,脸上显露的印纹也消失了,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几个微消散的红印。

这只是没被衣服遮盖的地方,若是解下衣服细数,应该还有不少。

严靳昶盯着看了一会儿,凑上前去,咬了一口。

一条根藤在这时伸了过来,一圈圈的卷住了严靳昶的腰背,搭在严靳昶的肩上,蹭了蹭严靳昶的脸,见严靳昶没有拒绝,又延伸过来蹭蹭严靳昶的唇。

严靳昶抓住了那条根藤,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那根藤颤了颤,试图往回缩,严靳昶却抓着它绕了几圈,强行将它缠在手上,对着它轻吹了一口气。

严靳昶再看向安韶,就见安韶双颊微微泛红,紧抿着唇,似乎还咬紧了牙关。

严靳昶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手中拿捏着的这段根藤,又望了一眼安韶,指尖又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