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告白
荷和洗砚被吓了一跳, 他们还不及阻止,张元修便不顾脚上的伤,已经下床了。
几乎是张元修刚站起来, 右脚脚踝处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意。但张元修却仿若不觉,只紧紧抿着发白的唇角,踉跄着便要往外走。
他要去找他的妻子!他不能让祁明照带走她!
但刚走了两步, 张元修的右脚便支撑不住了,他的身子瞬间不受控的朝地上倒去。
“公子!!!”
“张元修!!!”
采荷洗砚的声音, 与祁明乐的声音同时响起。
狼狈跌在地上的张元修,甫一抬眸,就见祁明乐疾步奔至他面前,生气骂道:“你这刚醒来就着急忙慌的下床, 你是想以后脚踝落下伤病么?”
说话间, 祁明乐抬手正欲去探张元修是否还在发热时, 手腕却蓦的被张元修一把攥住。
与祁明乐一道过来的祁明照,看见这一幕时,眉梢微挑。祁明照先是扫了一眼张元修受伤的脚踝,继而将目光落在张元修脸上。
隔着祁明乐,他们两人的目光轻轻撞在了一处。
但祁明乐却浑然未觉,她让洗砚给自己搭把手,一起将张元修扶着坐好,然后吩咐道:“洗砚, 你去请大夫来。”
张元修的脚踝骨折了,他们回来之后, 大夫已经替他接上了, 并特意交代,这段时间让张元修好生将养, 这只脚切记不可用力,也不能再次受伤。
但刚才张元修摔在了地上,祁明乐担心他又受伤,便想着让大夫来看一看。
奉墨应了一声,转身刚要去时,却被张元修止住了:“不用请大夫,你们都下去,我有话想单独同少夫人说。”
说到这里时,张元修握着祁明乐的手腕,看向祁明照:“可以么?兄长。”
祁明照与张元修对视须臾,将目光落在祁明乐身上,只丢下一句,“我在前厅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之后,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采荷与洗砚闻言,也齐齐退了下去,一时屋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外面日光稀薄,屋内光线浮动。
张元修坐在床畔,祁明乐就站在他面前。
张元修仰头望着祁明乐,他记得梦醒时分,看见祁明乐一身绯色撒金红罗裙高坐在马背上,笑容明媚同他道:“张元修,我们夫妻缘尽于此,以后你多保重。”
然后,没等他开口说话,祁明乐便头也不回的打马疾行而去。
一念至此,张元修攥着祁明乐手腕的手,倏忽间又收紧了几分。
“明乐,我……”张元修刚起了个话头,就被祁明乐打断了。
祁明乐隐约已经察觉到,张元修想说什么了。所以她在张元修身边坐下,然后道:“张元修,从前一直都是你在说,这一次,我先说如何?”
张元修心下倏忽一紧。
他生怕祁明乐要说梦里那番话jsg,可偏偏这是祁明乐第一次提出她先说,他没办法拒绝。
张元修只得不安的望向祁明乐,应允了。
“张元修,其他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或许会幻想,自己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而我那个年纪的时候,正待在栎棠关。我的父兄每日忙着练兵应敌,而我则要帮他们处理各种琐事,我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想这些事。”
说到此处时,祁明乐顿了顿,旋即又耸了耸肩:“而且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栎棠关的时候,无论是我爹的下属,还是与我哥交好的将领,他们都把我当兄弟,而我也把自己当男儿看,时常趁着我爹和我哥不注意,便乔装成小兵的模样,跟着他们一块儿去打戎狄人。”
说到这些时,祁明乐眼角眉梢里全透着怀念。虽然栎棠关环境艰辛,但在那里的那十年,祁明乐却过的开心。
“再到后来,我跟着我父兄回了上京,遇见了卫恕。”祁明乐的目光落在窗外,“在栎棠关的时候,军营里的人都把我当兄弟,我爹有时候也忘了我是个姑娘家,而我也把自己当男人。而卫恕跟我从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温柔爱笑文雅翩翩,衣衫永远整洁,就像这富贵温软的上京一样,对我来说既陌生又透着新奇。他会在我被我祖母责骂的时候逗我开心,会替我簪花叫我小姑娘,也会告诉我,女孩子家偶尔也可以使使小性子。我长到十六岁,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是个女孩子。而卫恕是第一个将我当成女孩子的人。”
所以她沦陷在了卫恕的温柔里,哪怕明知道卫恕心有所属,却仍一腔孤勇,作茧自缚一般的去打听卫恕的喜好——
因为卫恕喜欢文雅的姑娘,她就收起了刀,学琴棋书画,学调香烹茶,努力的把自己变成卫恕喜欢的样子。
“后来我与卫恕之间的种种,我之前也同你说过,眼下就不再重复了。再到后来我嫁给了你,我之前对这门婚事,其实没报太大的希望,甚至已经做好了若过不下去,就同你和离的准备。这些话,我之前也同你说过了。”
张元修轻轻颔首,目光仍紧紧落在祁明乐脸上,他知道接下来祁明乐说的话才是重头戏,所以他的眼底显而易见带着紧张。
祁明乐轻轻笑了下,然后侧过身子看向张元修:“在你那晚问我,能不能试着心悦你之前,其实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那时候我们都已经成婚一年了,我觉得再纠结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嫁给你之后,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你和离,所以我当时才那么说的。但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生闷气,然后第二日就自请去邕州公干了。”
“我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张元修握住祁明乐的手,急忙解释,“我去邕州公干,是因为我们成婚后一直形影不离,我想着分开一段时间,或许你能看清楚我在你心中的位置。”
后面的话,张元修没有再说,但想到,张元修从邕州回来之后,虽然白天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但夜里却一直宿在书房,祁明乐便知道,张元修后面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今日他们夫妻二人既然决定开诚布公的说,祁明乐便也没有藏着掖着。
“在你宿在书房的那段时间,我很认真的想了你问的那个问题。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我始终不敢确定,我究竟是心悦你,还是在这一年多的相处里,逐渐习惯了有你的存在。”
“明乐……”
“你先听我说完。”祁明乐道,“最后我实在想不出答案,便去问了蓁蓁。蓁蓁同我说,你与卫恕不同。我对卫恕是一见钟情的乍见之欢。而我对你,则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久处不厌。我用乍见之欢的浓烈,与久处不厌的温润做对比,自然不会有答案。后来,蓁蓁还同我说,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那就顺其自然,等契机和时间到了,我的心自然会给我答案。而现在,我好像有答案了,你要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