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坑媳妇儿

今儿南书房里,康熙一直看着李光地,李光地一直看着墙角的西洋钟。

“李光地啊……”

“老臣在。”

李光地刚刚把目光从墙角那钟给收回来,就听见康熙这么喊了一声。

他吓得一激灵,抖了一下,忙应声。

康熙手里捏着一把文人画扇,一根根扇骨地扣着,有些悠闲。

御案上堆满了奏折,都是今儿批改完了的。

康熙拖长了声音,不紧不慢地:“今儿你干活比别人快啊。张英,你说是吧?”

张英一摸胡子,点了点头:“万岁爷目光如炬,今日李大人不管是写字还是念奏章,都很快。”

李光地心里咯噔一下,娘诶,他这是犯了什么错?

“万岁爷……”嘴里嗫嚅着就要说什么,李光地老觉得心底不踏实。

明珠跟索额图这才刚走,几位阿哥也是前脚才走,这时候南书房也没剩几个内大臣。

康熙打断了他的话:“老实说吧,今儿一上午你盯了那西洋钟十几回,朕都让三德子数着呢。三德子,来说说今儿早上李大人看了几回钟?”

三德子“嗻”了一声,赶紧上来,清了清嗓子:“今儿早晨进来,李大人已经瞧了墙角那钟十八回,还有六回被万岁爷半路叫住,没能看成。”

张英在一旁,不厚道地笑了。

李光地闻言简直急得头上冒汗,立马给跪下来了:“老臣有罪……”

“李大人,何罪之有?”

康熙今日心情还不错,前儿河工案也没影响到他心情,好歹结了事情,让能臣靳辅顶了之前王新命的位置,拔为了河道总督,赶着就上任去了,想来这江南春汛的事情不日就能处理好。

他一想起这些来,口气就悠闲起来。

这一问,又让李光地找不到话说了。

哎哟喂,他这简直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万岁爷问他有什么罪,他能说自己一直盯西洋钟吗?大清律例没这条啊!

“这……这……”

“别这了,赶紧老实交代,你一大早这脑袋里都在想啥呢?”

康熙简直好奇了,以前也没见李光地这老家伙这么能走神啊。今儿不知道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就跟一刻也不能再坐了一样。

张英却是知道原委的,可他选择作壁上观,懒得搭理李光地。

李光地一脑门子全是汗:“万岁爷,臣家里一对儿女今日要举行惜春宴,扭着要臣去当个评判,他们自己评不好,回头按照臣的评判结果分彩头呢。都是小辈,臣这话都出去,答应下来了……”

“哦,原来是时间要到了啊。”

康熙爷把扇子这么一展,跟旁边三德子一甩,三德子忙“哎哟”了一声:“敢情咱万岁爷在您李大人的心目中,还不如个诗会呢……”

张英老狐狸一只,只垂手站在一边看李光地干着急。

李光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臣万死不敢,万死不敢……”

“好了,又没说要你脑袋,这么急干什么?好歹今儿奏折竟然这么早批完了,都赖着你李大人这么本事,一大早上嘴皮子翻得利索,念个奏折跟念经一样。”

康熙今儿早上听奏折可听得火大,好在他还是个明君,要换了别人,怕早把李光地骂一顿了。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了,朕也微服私访去,就到你府上去看诗会,三德子,准备着。”

李光地眼睛一瞪,像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展开。

眼瞧着康熙高高兴兴去换便服,李光地傻了半天,回头看见张英:“张大人,这……”

张英上去拍了拍李光地的肩膀:“我回去跟我那仨儿子说一声,你自求多福吧。”

张英素来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又因为是汉臣,并不像是朝中满蒙大臣一样值得信任。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可以说都是谨小慎微一步步踏着冰面上来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低调。

他去提点自己儿子们,不是叫他们趁着皇帝要去出风头,而是提醒他们别出风头。

李光地眉头拧紧,就看张英抱着顶戴花翎就出去了。

他跌脚叹气,唉,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儿却因为频频看西洋钟栽了,真是老马失蹄啊!

康熙出来的时候,已经跟个员外郎差不多了,他叫李光地走在前面,说就扮演李光地的幕僚。

李光地内心颤颤,不敢反驳,几个人就这样出去了。

门口碰到下学回来的胤禛,康熙爷心情好,直接叫他道:“老四今儿这身衣裳也看不出,一起去吧。”

别说胤禛知道不知道,反正五个人就这样出来了。

李光地跟胤禛都喊康熙“黄先生”,三德子喊“黄三爷”,“黄三爷”自称“我”,小盛子喊胤禛“四公子”,这就齐活儿了。

他们一路直接到了李光地府上,前后院宾客都已经来齐,开始活动起来了。

惜春宴正在热闹时候,可看的都是些残花落蕊,可因着这春将尽的气氛,众人还都很高兴。

李光地掌上明珠李臻儿乃是位美人,一路在后院招呼下去,终于瞧见了坐在最角落里的顾怀袖。

顾怀袖今儿打扮得不是很艳丽,可真跟清清秀秀一朵芙蓉娇花,别说是站在众人面前,就算是坐在这角落里,也跟能晃着人眼一样。

往日里,这顾家嫡三小姐从不出门,往年有过传言,说她跟外男勾勾搭搭,可如今见着只随便往这儿一坐,那也是仪态端方,不见有甚失礼之处。

李臻儿心底不免有几分好奇,借着走过来的机会,就跟顾怀袖搭话。

“顾三姑娘,这咏春之词可就要交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儿不动呢?”

顾怀袖闻言收回了目光,看向李臻儿,果真是明眸皓齿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更有大家风范,其父李光地便是文武双全,早年也是英武不凡的美男子,生下李臻儿来自然是可艳压群芳的。

周围大家闺秀们见着,都恨得牙痒。

这李臻儿跟顾怀袖,都是容色艳丽,不必妆容修饰也能晃瞎人眼的那一类人。方今凑到一起,那是碍眼加碍眼,碍眼极了!

顾怀袖起身一礼:“只是见着这春尽的场面,有些戚戚然罢了。”

假话。

必定是假话。

青黛不用看自家小姐的表情就清楚。

顾怀袖哪里是在伤春悲秋啊,她是琢磨诗词呢。

青黛是个不怎么通文墨的,只知道自家小姐原本看着那诗词好,可一会儿就开始伤脑筋,以至于现在都没下笔将这诗词给默出来。

顾怀袖记性好,一眼扫过去,几乎就能记住大半了。

可这诗词,是要看灵性,更要看本事的,她的灵性跟这作诗的人,却是不大对得上。

现下顾怀袖早暗地里把胤禛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