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生意人(第2/3页)

临死前便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看着。

盛宣不想从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敏锐和才能,可那一刻,他是看懂了父亲的眼神的。

——他要他继承家业,不想将家业留给大哥。

事实上,盛宣也差不多做到了。

从商他不擅长,但书生堆上接着利禄场,他又求了顾觉非,借来一些主意,由此摆平了当初的乱子,也留下了祖产和盛隆昌。

外人都以为他大哥盛宏是与他想法不和,才离开了陕西去中原发展。

但事实完全相反。

盛宏之所以会去中原,三分是因为边关战役结束,中原才是商机聚集之地,可更多的七分却是因为被逼!

陕西盛隆昌,或者说北盛隆昌,都被盛宣握得死死的,就像是个团起来的刺猬,他盛宏怎么也找不到地方下口。

子儿都摸不到半个,再有野心能怎样?

与其在陕西耗着,还不如去中原发展,待有了本钱,再回陕西来与他一争高下。

如今可不就是已经要来了吗?

盛宣想起昨日的事情来,到底还是忧心忡忡。

只是眼下他却不能让陆锦惜看出什么端倪来,更知道边贸这一桩生意,就是盛隆昌的救命稻草,他不能放过。

所以略略收敛了一下情绪,盛宣便肃容了起来,斟酌片刻后,回答道:“夫人已洞察我盛隆昌的情况,有心做边贸的事情,我盛隆昌恰好位于陕西,货物通行便利。若能合作,实在是上天赐予的良机,盛某自然感兴趣。只是夫人出钱,盛隆昌出力,不知对于其中银钱的走动与红利的划分,您可有想法了?”

用现代化一些的词儿来讲,眼下是一场商业谈判。

谈的每一分每一厘,都是将来的利益。

早在瞅准要插一档子边贸的事儿之后,陆锦惜便已经着手开始制定计划,今日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她也不废话,直接打袖子里掏出来一沓纸,搁在了桌案上。

这就是昨天修改过又重新誊抄出来的东西了。

陆锦惜笑了笑:“您看看。”

盛宣可没料到她来这一手,立时就知道自己怕是对对方误会太深——

这岂止是有备而来,简直是准备得十分充分了!

明摆着是已经将这件事的种种细节都想好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没准备任由他摆布,更不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什么深宅妇人,而是个真正的生意人!

若说看到这一沓纸的瞬间,盛宣脑子里这认知还只是一种直觉的话;那么,在他仔细将这一沓纸上所写的内容全部读完之后,这直觉便已经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证实。

他心里面甚至有一种倒抽凉气的感觉。

看完之后,好半晌才平复下心情,抬头再看陆锦惜时,那目光都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被注视的陆锦惜再清楚不过了。

先前客气话再怎么说,这一位掌管着盛隆昌的盛二爷也只当她是将军府的诰命夫人;直到看完了这东西之后,才真正将她当做了一个生意上的合作者,甚而说……

对手。

“您觉得如何?”

陆锦惜打量着盛宣的神态,镇定自若地笑着发问。

盛宣看了看这一沓纸,又将这东西递给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掌柜的钱明达,示意他来看,接着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夫人写的这东西,大到全局,小到细枝末节,无一不好,盛某实在是佩服。”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但陆锦惜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情来,心知他还有下文,便续问:“那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想要改改吗?”

“此一事,是夫人出钱,盛隆昌出力。这样的条款,按理说,盛某该没有什么不满的。只不过……”

他顿了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只不过,盛某觉得,这利润分红的比例,并不合理,还需商榷。”

纸面上写的是三七。

陆锦惜出钱,且有朝廷这边的消息和保证;盛隆昌出力,负责具体的货物集散和输送。除去一应的损耗开销之后,再分纯利。

拿三的是盛隆昌,拿七的是陆锦惜。

盛宣就是觉得这一点不合适。

陆锦惜也清楚。

甚至她还很清楚到底哪一个点是盛宣可以轻易接受,且她也觉得可以的点,毕竟这分红的比例,是她昨晚亲自改的。

可现在,她只作不知,端了茶起来,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盛老板觉得三成不够?”

“人力货都要盛隆昌出,夫人不过是投个银钱,便坐收渔利,天下钱生钱的路子哪里有这样轻松的?”

这样的合作,盛宣往日也不是没接触过。

“按着往日的规矩,大多人合作都是五五,毕竟经营一事劳心费力,实不简单。边贸之事更事涉两国,一趟下来就已经心力交瘁。夫人的三七,不厚道。”

厚道?

需要厚道吗?

陆锦惜眯眼笑着,浑然不觉得这比例有什么问题,昔日于眉眼间隐匿的那一点点锋锐终于透出些端倪,

她放下了茶盏,这才正正看向了盛宣,道:“我也是个生意人。看起来的确是我出钱,轻松得紧;您和盛隆昌出力,辛苦。可没我这钱,你们什么都不能做,短时间内怕也找不到再愿意给你们投钱的上家吧?”

盛宣没说话。

陆锦惜则是悠然地轻敲着椅子的扶手,越说,越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定神闲:“更何况出钱的是我,最大的风险已由我担了。成了,你们盛隆昌跟着赚钱,手里有钱之后,傻子都能继续做边贸生意,又地处陕西,不愁盛隆昌不能昌盛下去;不成,赔钱的是我,你盛隆昌即便是有损失,又赔得了多少?这天底下,风险与利益总相关。我担得起这风险,便该要与这风险相对的收益。您说是也不是?”

“……”

在情在理,没一个字不对。

可这时候盛宣看着她,已然像是看着什么吸血的恶鬼了,眸底有一股压不住的怒意,可又不能发作出来。

即便再不擅长做生意,可跟着父兄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又自己摸爬滚打过一阵,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盛宣很清楚,自己不能发作。

因为这个时候的盛隆昌,并没有拒绝的资格!

这个女人!

这一位大将军府的夫人!

根本就是故意挑在这节骨眼上,与他谈这一次的合作!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盛宏那边已经开始闹起来了。

原本与盛隆昌合作的商户,都不想卷入麻烦之中,只怕没过多久等消息一传出,北盛隆昌的生意就要一落千丈。

伙计们、掌柜们,一张嘴一碗饭,可都还等着发工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