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回 冲阵荡敌第一人

若说一对一、一对几的阵前斗将,全看个人武艺高低,那比李逵厉害的人物,怕是不知凡几。

但若论冲阵荡敌,嘎嘎乱杀,曹操至今所见人中,唯属这“黑旋风”排名第一。

“急先锋”索超也以冲锋勇猛见长,但在某个角度而言,以一敌众的混战,步将其实反而比马上将军更有优势。

概因后者虽有战马之力相助,奔腾驱策看似更加自如,但真若陷入敌阵,自家高高在上,单是防范八方冷箭,就是个绝大的难题。

步将则是不然,除非郁保四那等长人,不然所面对的敌人,无外乎是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有限几个人,至多十余个,如果自身力大加上兵刃合适,席卷千军也并非遥不可及。

譬如李逵这双板斧,斧面宽阔、便似两面小盾牌一般,舞起来风雨难透,加上其既沉重而锐利,不似刀剑般容易卷刃,砍铠甲剁盾牌都不在话下,兼具轻重武器之长,配合他这身怪力,这路斧法,说是天生为荡阵而生,绝不为过。

雷横还是首次见李逵大展身手,饶是他自家也颇勇悍,此刻亦不由目瞪口呆:李逵一个人,两柄斧,像一道大闸般堵在营门,任里面多少人都冲突不出。一斧挥过就是一片人倒下,里面有砍倒的、有挤倒的、有吓倒的,哭的哭、嚎的嚎、滚的滚、爬的爬,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

吃他一阵砍杀,营门前翻倒了数十上百人,后面军兵密密麻麻挤不上前,李逵又虎吼一声,脚下踩着人,虎一般扑入去,躬身前冲,两把大斧运使飞快,带着呼呼怪啸,杀得数百人连连退后。

曹操笑道:“雷横兄弟可看见么?敌军虽多,若陷在营中列不得阵,未必能挡三五虎士。”

说罢抽出倚天剑,亲身杀入营门,他那柄剑锋锐绝伦,拾起来又趁心应手,但见剑锋所至,枪折戟断,人人惊呼,衣甲平过,血如泉涌。雷横看得越发震惊:“这个‘武孟德’,当真气宇非凡,不枉了又叫做‘断门剑’!”

卢俊义亦是豪情万丈,长啸一声,高声道:“仁兄,这等阵仗,岂可没有小弟?”

他因未骑马,也没带用惯长枪,只带了一条齐眉棍,他枪棒棍功夫合称河北三绝,尤其棍法最奢遮,号称“棍棒天下无对”,有名的唤作“护身龙”,那条棍舞转起来,恰有二十八个字,尽言其威风:

小叶紫檀犹带香,长足八尺暗金光。撑天柱地杀机吐,摆尾摇头龙口张!

按刑律规定,木棍斗殴,杀伤人命,只算过失伤人,但若用这小叶紫檀木棍,则与铁棍同罪,盖言其硬也。而在卢俊义手中,这条棍威力毫不亚于铜铁之属,那真是,砸着的死,磕着的亡,任你甲胄多厚,一棍吐血内伤。

他身后还紧跟着浪子燕青,也使一条檀木齐眉棍,只是身形不如卢俊义高大,那棍子也短些细些,棍法都是卢俊义一手点拨练成,这主仆两个,两条棍使开,当真是千军莫近。

“仗义刀”韩泊龙、“没面目”焦挺两个,虽然不及前四个高强,也都是江湖中好手,韩泊龙仗条朴刀,护持曹操左右,焦挺拣条长枪,帮忙李逵身旁,六个人杀出三条路,中间还有个时迁,拿着弹弓乱打。

他如何弄出个弹弓来?原来这鼓上蚤虽然个头矮小,却生就心雄万夫的豪肠,一心只想阵前建功,可惜追随曹操以来,几次上阵,都难显身手。

他自己寻思良久,终究想了个明白:自家轻功本事虽然高明,武艺却是不济,个头又小,力气也不大,就算苦练,也难有成,倒不如在暗青子上多下功夫吧。

于是就造了这把好弹弓,不离手的苦练。

他是神偷,本来就眼力准、指力稳,玩这弹弓,稍微下些功夫,便抵得旁人多年苦练。几个月打磨下来,已深得“快、准、稳”三味,如今傲立场中,纵上蹿下,铁弹子儿一颗接一颗射出,专打军官眼珠子,倒是起到了类似花荣的效用,打得对方阵中将校不敢出头。

这七个人,有外有内,有近有远,相辅相成,但见刀剑舞动,枪斧刺劈,双棍纵横,夹着不断打出的弹子,硬生生杀得一营官兵立脚难住。

雷横看了,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些人杀法高强,性情勇悍,喜的是一个个为人义气,不曾丢下自己不管。顿时间豪情涌上心头,大笑一声,前扑后纵,先将拦路所剩几个军卒杀光,随即一举荡入营中,一条朴刀舞得雪花乱落,顷刻间连杀十七八人。

一时间,满营呼啸,终于惊动了先锋主将郝思文!

却说这“井木犴”郝思文,这些时日愁眉不展。

他派人去打探地理,扫听情报,哪有一个肯用心的?都不肯跑到山野里受冻吃苦,只在郓城县茶馆里喝那不给钱的霸王茶,混到时间差不多,回来把茶馆问到的消息,不拘真假,颠三倒四一报,便算完工。

他几番想要责以军法,谁知小卒上面有军头,军头上面有虞侯,虞侯上面有都头、军使,在上面还有指挥使,这些人各个都要脸面:我的人我能欺负,岂能任你欺负?

于是扯到最后,都是指挥使出面求情。

指挥使便是营官,管五百人马,按说这些各地来的指挥使都该服他命令,可他只是个空头先锋,人家一个个,不是忠训郎,便是秉义郎,偶尔有底子硬的,做到从七品的武功大夫也不稀奇。

这些指挥使说好听是求情,其实就是喷口水、打嘴仗,加上彼此之间同声应气,郝思文除了自己一场场吃闷气,还能罚得了谁?次数一多,本就全无的威信,一发成了负数。

如此数日,干脆躲在大帐不出,一心只等关胜来做主。

这一日他正坐着喝闷酒,忽然听到帐外大噪,一开始只道是步卒间打架,也懒得理会,不多时,那闹声越发大作,间或夹杂着临死的悲呼,受伤的惨嚎,兵刃的交击声。

郝思文顿时面色一变,跳起身来:“哎呀,莫非梁山人马杀来了?”

所幸他为人严谨,虽然失意,却是谨守规矩,不曾解甲。当即抄起长枪,大步冲出帐外,牵过战马跳上,往前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本营两千人马,被区区几个人杀得不断后退,地上死尸堆积,粗粗一扫,便不下二三百具尸体。

气愤之余,郝思文吃惊也是非小。

若当真是梁山大股人马来袭,打散了先锋营,他都不奇怪,但是对方拢共才几人?

有胆色直捍大营,已是惊人,居然战而能胜,简直离奇。

不由惊怒交集,大喝道:“你等都是傻子么?弓箭手何在?弓箭手去后排列阵,刀手都退后,结枪阵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