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在院中与沈缘对视,静静立了片刻。
我观他神色,肃杀是真,但他好像……并不想对我动手。
因为他握住剑柄的那只手,还在向下用力,他并不想拔剑,不想放自己的手“自由”,他就是想把自己的手钉在地上,他好像……
在以这种方式控制自己。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花朝变得更想杀谈情说爱的仙人了,青阳变得更喜欢花朝了,这里似乎会放大众人的情绪,那沈缘呢?
他是什么情绪被放大了?
我试探的向沈缘迈出一步,见我靠近,他眸光微动,喉咙间含混的发出一些声音。我听不清,便又继续靠近……
这一下,不知怎么刺激了他,忽然间,沈缘将穿透自己手掌的剑猛地拔出!
剑刃撕裂皮肉骨骼的声音听得我牙酸,我错愕非常,以为他要因为我的靠近而控制不住,要拿剑杀我了,下一瞬……
站起身的沈缘剑锋一转,反手将剑刃放到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嗯?
我看得呆住,只见那剑刃上的鲜血滴落,他竟然要抹自己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我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的扑向他,将他握剑的手抓住。
我就在沈缘身前,奋力拖拽他的长剑:“你是很讨厌,但也不要在现在死吧!”
沈缘却因我的靠近和话语,显得更加混乱了,他挣扎着,想甩开我。
我更不敢放手,努力与他争夺长剑,想让剑刃离他脖子更远一点。
也因离得近了,我终于听清了沈缘嘴里念念有词的是什么——
“心清意明,固元守一,定……”
是清明心神的咒诀。是他意识也在挣扎,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吗?
可我根本没来得及研究出他在想什么,我与他争夺的时间里,余光中,我忽然看见院子外面,有一团非常不妙的红色气息越来越像这边靠近。
地上,周围昏迷的人也因着红色气息的靠近而变得更加焦躁。
有人挣扎着,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从地上往院外爬去,似乎惊恐的要逃离这里。
这诡异宅子里的“人”好像都很怕那红色的气息。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我也不知道沈缘为什么要发疯自尽,我只知道我现在继续跟他磨蹭下去,我俩就有更大的麻烦了。
心头一怒,我直接用灵力击中了沈缘的手肘,“咔”的一声,我听到了关节脱臼的声音。
但这一招也很有效,他手立即松了一瞬,我趁机将长剑击飞。
长剑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似乎被外面的“东西”听到了,那红色的气息以更快的速度向我们这方院子靠近。
我如法炮制,再次用灵力包裹着自己的拳头,重击沈缘的腰腹,将他打得身体一蜷,我摁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身后的古树上。
树干收到冲击,微微震颤,上方的树叶沙沙摇晃。
吃痛的沈缘身体贴着树干滑下,他半靠着古树,终于抬起了他刚被剑刃穿透过的,鲜血淋漓的右手,捂在了他被我击中的肚子上……
在短暂的冲击与混乱之后,古树安静下来,沈缘也是。
“哈……”
我听到沈缘粗重的喘气声,我双手抬起,立马将沈缘的嘴巴捂住,阻止他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我没有看沈缘,只贴着他的耳边,盯着院子外面。
红色的气息飘过廊桥的门洞,溢散到院子里来,这是一股我从未闻到过的腐朽的味道。
“嗒……嗒……”黏腻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我骑在沈缘的身上,微微猫着身子。不为其他,只因这棵古树,只能挡住一个人的身影,我但凡躲在沈缘身边,一定会被走进门来的那人看见。
我偷偷的从古树背后探出头,终于,我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门洞里走了过来。
来者一袭金丝暗纹大袍子,是我在这个诡异地方里看到的最华贵的衣衫,他好似是这个古宅的主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穿得华贵,却披头散发,他虽然个高,但却佝偻着背,年纪看着四十岁上下,皮肤苍白,好似一个死人……
他浑身是血,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血色脚印。
我不知为何……见到此人便不可控制的从内心生出一股恶寒。
那些围绕着他的红色气息就像是带着诅咒的触手,我莫名觉得,只要是被这红色气息碰到的一切,都会被抽走生命。
我……
不可抑制的害怕他……
“嗒……”
脚步声停住,古宅主人站在了回廊上。
他站的地方,正好在古树的背后。
我屏住呼吸,不敢再探头去看他,我害怕一探头,便立即会被他发现。
我只能死死捂住身下沈缘的嘴巴,试图用他的体温缓解我的恐惧,也试图用他的存在告诉我自己——再不济,还能回到一开头嘛。
从天上掉下来的时间,正儿八经算起来,也没有几天……
我低头,这才看向沈缘,这一看,我却有些愣神了。
与方才要自尽的沈缘不一样,现在被我摁住嘴巴,还被我骑在身下的沈缘,他双目已经恢复清明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此时,他呼吸落在我的手掌皮肤上,一双凤目如往常一般,专注的凝视着我,只是见与我四目相接后,他凝望我的眼睛里,又带了几分笑意。
他似乎看懂了我藏起来的害怕,也似乎正在用弯弯的眉眼,在我耳边说了话。
他用眼睛问我:
“小良果,我还没死呢,你在怕什么?”
纵使周围环境与方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心里的石头莫名的掉了下去,稍稍安心了一些。
古树背后,古宅的主人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嗒嗒”的脚步声又再次想了起来,他并没有往我们这边走,而是穿过了回廊的那一头,走了过去。
红色的气息跟随着他,也慢慢的越来越远。
我终于松了口气,但下一瞬,有一根血手指在我手腕上敲了两下!
我心头发毛,用力咬住嘴这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但看清是沈缘的手指头后,我压住恐惧又生愤怒:“你吓我作甚!”
“腰……”沈缘望着我,有些哭笑不得道,“疼呀,小良果。”
我这才从他身上挪开,站起身来。
回头一看,我们俩浑身的血,比起刚才的古宅主人,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当然,这些血都是来自于沈缘那被穿透的手掌。
我站起来了,沈缘也哼哼着靠着古树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他叹气埋怨:“肚子也痛,胳膊也痛……”
“要不是我,你早就感觉不到痛了,脑袋和脖子……”我比划了一下,“分家。”
沈缘笑了笑,不像平时那样跟我一句顶一句的答话,他用自己“残破”的手掌,握住了自己脱臼的手肘,接古树支撑,一用力,自己将脱臼的关节拧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