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药味
晏长裕何等敏锐, 即便常文极快恢复如常,他还是察觉到了几人的异常。不知为甚,那一瞬间, 心头忽而涌上了一股不安, 那张和离书又一次从他眼前晃过。
他抿紧了唇, 神色冷然:“把瑞王府昨日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孤。”
因着虞晋职位与性子的关系, 瑞王府的守卫不比皇宫差, 想要安排人进去不是易事。但自从知道元朝与虞晋还只是表面夫妻后,晏长裕便派了人去。
虽无法对瑞王府了如指掌, 但大部分事情都能查到。
晏长裕不放心其他人,此事,自然便由顾决负责。昨日虞晋回来,晏长裕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所以他才暂时压下那些烦乱的思绪, 清醒之后,首先问的便是瑞王府。
“顾决, 说。”
见几人面露难色,晏长裕神色越冷。他看上去似乎与往日无甚不同,依旧那般平静镇定,但无人知道, 此刻,他的手握得有多么紧, 心头又有多么紧张。
能让顾决等人色变, 足以说明,瑞王府发生的事或许……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顾决深吸口气, 先是如之前一般先汇报了一些日常之事。直到说到最后, 他顿了顿,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据说, 昨夜王府主院叫了三次水。”
他说得还算委婉,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又是男人,只瞬间便明白了他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
王府主院自然是王爷与王妃的起居所。
自元朝与虞晋成婚后,两人并未如寻常高门世家的夫妻那般分院居住,而是一同居住在主院。
什么情况下,一对夫妻需要一夜要叫三次水?
那一刻,仿佛是有一记重锤重重捶打在了头上,有那么一瞬间,晏长裕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像是一尊石像一般僵坐在那里,许久,都未曾有半分反应。
仿佛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入目所及唯有深沉的黑暗,又像是陷入了千年冰窟之中,一瞬间,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只有一片僵冷。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问:“你方才说什么?”
坐在床上的青年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决。他的声音极其沙哑,甚是刺耳,早已失了平常的清越。
不仅如此,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白得吓人。
但他的神色又很是平静,甚至是冷然。
顾决心头一紧,咬了咬牙,声音僵硬:“回殿下,属下说,昨夜瑞王府主院叫了三次水。”
殿下乃是习武之人,本就耳力极佳,他们又离得这般近,怎么可能听不清?之所以要他再回答一次,想来无非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如今,他们已经再不会质疑殿下对郡主的感情了。经过这些日子,他们这些心腹,又有谁不清楚,郡主早已成了殿下的心尖人?
心爱的女子与他人行了敦伦,试问世间哪个男人能够坦然接受?
便是普通百姓都不能,何况是本就孤傲尊贵的殿下?若此前没有得到希望便罢,如今日这般得到了希望又彻底失望,该有多么难过绝望?
顾决等人都不敢深想。
一时间,屋里静得吓人。
无人发出声响,便是呼吸声也降到了最低。
这一刻,屋中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沉重的压抑和难受。他们都是殿下的心腹,面对这般情况,如何不担心?
晏长裕只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他垂着眸,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自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殿下?”
最后,还是常文忍不住先开了口,“您刚醒,身体还未好,老奴让人把药端上来吧?或者,您可要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晏长裕没有回答。
只是常文的声音还是起了一点作用,他终于又朝他们看了过去,却只是说了三个字:“孤不信。”
没头没尾,但屋里的人都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几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若是殿下发泄出来了还好,最怕的便是这般反应——看似平静,但若真的平静,又岂会伤到己身?
思及之前殿下几次吐血昏迷,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尤其是陈文业,更是紧张地盯着晏长裕,小心翼翼地说:“殿下,不如先让属下为您把脉吧?先养好身体,才能处理其他事情。”
晏长裕淡淡看了他一眼,须臾,点了头。
见此,陈文业心中长舒一口气,大喜,忙上前为晏长裕搭脉。只是手指刚搭上去,便听晏长裕忽然说:“叫了水,不代表便是发生了那些事。继续盯着,往后,孤不想再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凡事都要讲证据。”
陈文业诊脉的手指都颤了一下。
更别说被晏长裕冷冷看着的顾决,心头更是蒙上了浓浓的阴云。不错,凡事都要讲证据,但这种房中事,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
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守在屋顶围观。
只是看着男人那毫无血色的面庞,顾决心中一叹,到底还是躬身应了一句:“属下遵命。”
想来殿下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罢了。
身为属下,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既然殿下要证据,那他们,便必须拿出证据。
只不过,事实便是事实,再逃避也没有用。当前的形势,也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逃避。
*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消息传过去了。”瑞王府,书房,刘长辛一一汇报,“我们没有打草惊蛇,东宫的人应暂时没有发现我们察觉到了他们的行迹。”
瑞王府与其他宗亲王府不同。
整座瑞王府就像是军营,不仅守卫森严,还极其谨慎小心。这些年来,有不少势力派了探子来,但这一切,都没有瞒过虞晋。
此次,东宫的人自然也没有。
闻言,虞晋脸上并无什么喜色,甚至还微微凝眉,摇头说:“不一定。晏长裕不同常人。”
所以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先按兵不动,看看东宫到底是什么意思。”虞晋沉思片刻说,“还有,多派些人跟着王妃。护国寺之事,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他指的是上一次元朝在村庄遭遇的刺杀。
因着不想让他担心,而且元朝认为之所以会有人刺杀,还是因为晏长裕。只要她远离晏长裕,与他彻底撇清关系,自然不会再遭遇这些事,所以元朝便没有把此事告诉虞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