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入局
夜已深, 元朝也困了。只不过想着明日一早虞晋就要走,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虽说她方才表现得大方明理,但其实心底可难受了。
若非理智尚存, 她早就忍不住生气了。
倘若还是上一世, 她定会开口要虞晋留下来。只不过经历了上一世, 元朝却是再也做不到曾经的理直气壮了。
她告诉自己, 不能任性。
如虞晋所说, 这是皇命。皇命不可违。这般晚了,洪文帝还把虞晋召进宫, 又要他明日一早就启程,定然是发生了紧急的大事。
所以即便她再不满,也不能闹。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无法无天,天真愚蠢的元朝郡主了。
元朝躺在床上, 侧首,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铺, 不知为甚,忽然觉得眼睛又酸又胀,心里也像是吃了黄连一般,一股子苦涩的滋味慢慢的弥漫开来。
她忍了忍, 到底还是闭上了眼睛,不再继续想下去。
没关系的。
分离只是一时。她与师兄已经结为了夫妻, 他们两情相悦、感情甚笃, 所以他们定然能幸福安稳的过一辈子的。
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这一世他们的命运都改变了。
他们所有人定然都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许是这般安慰起了效果,况且她本也不是那等多愁善感之人, 反而心宽乐观, 所以这样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元朝终于安下心,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偌大的瑞王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而此时,东宫里,气氛却是颇为紧张。
虞晋带着刘长辛直往东宫而去。按理,这个时间,除了值夜的宫人侍卫,大部分都已经歇息了。
结果东宫还是灯火长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虞晋畅通无阻的进了东宫。
“老奴见过瑞王爷。”见到他,守在门口的常文立刻向他行了一礼。看常文的模样,仿佛是早已等在这儿的。
见到面色沉郁的虞晋深夜造访,他似乎也并不觉得奇怪。
“本王来见太子殿下。”
虞晋淡淡看了常文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身上的气息犹如出了鞘的利剑,锋锐尖刻,夹杂着凌厉的气势汹涌而上。
常文微微垂首,闻言,恭声道:“王爷请。”
竟是不用通报,直接把虞晋请了进去。见此,虞晋眼里的冷锐更深,有怒意一闪而过。
“看来,太子殿下早便知道本王要来了。”
扔下这句话,他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大步走了进去。
如他所说,晏长裕确实已经久待他多时。
这般晚了,本该是睡觉的时辰,俊美的青年却穿得整整齐齐,打扮得干干净净。衣裳、发冠,无一处不妥贴。
见到虞晋进来,坐在主位的太子微微抬眸,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说:“夜已深,不知瑞王来东宫有何事?”
因着大病初愈,他瘦了不少,脸色不如常人红润,带着病态的苍白,隐隐有些阴郁之色。只不过他生得俊美非凡,如今瘦下来,俊挺的轮廓更多了几分尖锐冷刻。
不难看,反而更显得俊丽,气势更是大涨,甚至隐隐能与洪文帝相较。
……不,准确的说,看似随意的坐在那里的储君,甚至比一国之君还要有帝王之气。
这样的晏长裕,与平常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大有不同。
他没有再收敛气势,反而毫无顾忌的展现出来。一举一动,似乎都述说着他的胸有成竹。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东宫太子,而是稳坐龙椅的天子,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上位者的气势。
虞晋倏然顿住了脚步,强压的怒气猛然冲破了阻碍,差一点便要烧尽了他的理智。幸而在最后一刻,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本王为何而来,太子难道不清楚?”虞晋声音冷漠,“这不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吗?”
若非如此,东宫又为何灯火不熄?晏长裕又为何打扮得这般华贵,等在这里?
听到这话,上首的青年微微勾唇,又笑了一声,心情似乎极好。
“瑞王殿下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晏长裕漫不经心的捏着手里的杯子,面色淡然,“不过这里是东宫,可不是瑞王府。瑞王想要撒气,也该回你的王府才对。”
他没有正面回答虞晋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些话。
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太过气人。
今夜发生的事,东宫不可能不知。更有可能的是,这一切都是东宫的设计——当然这一点,在虞晋踏进东宫时便已经证实了。
这一点,他知,晏长裕自然也知。
然而没有证据,虞晋无法光明正大的指责什么。便如此刻,晏长裕也可以不承认,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一局,是他输了。
不是他轻敌,而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从始至终晏长裕都没有放弃。以他对晏长裕的了解,他本以为在江山与爱情之间,晏长裕只会选择前者。
如今看来,却是他大意了。
“晏长裕,你可知此事会有什么后果?”可惜这一次,虞晋并不想与晏长裕绕圈子,他直截了当的说,“你明知道陛下对镇国公府有多么忌惮,为何要这般做?”
说到此,虞晋看向晏长裕的目光冷得吓人,“你难道想要置镇国公府于死地不成?”
闻言,晏长裕唇角的笑意散了。
他抬眸,目光淡漠地看向虞晋,半晌,冷笑:“听瑞王的意思,你是要为父皇灭了镇国公府不成?”
不等虞晋回答,晏长裕又淡淡补充道:“世人皆知,卫家世代忠良。镇国公更是忠肝义胆,膝下两字都是铁骨铮铮的忠臣良将。为臣,卫家忠心不二;为将,为国为民,无一处不妥。这般国之栋梁,自然该得到一个好结果。瑞王觉得孤说得可对?”
虞晋的眼里极快的闪过了一抹杀意。
直至此刻,他如何不明白自己已然入了晏长裕精心设计的局?
他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将军,哪怕平日看上去外表再如何温柔,骨子里也充满了独属于兵将的煞气和狠戾。
这般气势放出来,旁边伺候的宫人都心惊肉跳,面色发白。
便如常文这般经过大事的大太监,此刻心里竟也不受控制的生了恐惧。若非还记着自己的职责,怕是已经忍不住想后退了。
唯有依旧坐在主位的晏长裕面不改色,仿佛并未察觉到那堪称恐怖的杀气,依然气定神闲。
即便是坐着,竟也不落与人后。
“君恩父情与授艺之恩、夫妻情谊,瑞王认为孰轻孰重?”晏长裕也没再掩饰,意味深长的问,“瑞王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又会怎么选?对于瑞王来说,谁更重要一点?孤,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