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手把手教我”

任惟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注意到应春和的肩膀湿了一块,看了看罪魁祸首——自己的头发,急急忙忙用干毛巾将头发罩住,与应春和也拉开了一些距离,连声道歉,“抱歉,我刚刚没注意,要帮你吹干吗?或者你去换一件衣服?”

相较任惟的慌乱,应春和显得镇定许多,淡淡道,“不用,一点点而已,等下就晾干了。”

随后,他埋头继续喝绿豆汤,捧着碗的手却不可控制地发着颤,暴露他算不上平静的内心。

任惟生怕头发的水再弄湿应春和的衣服,老老实实用毛巾把还湿着的头发整个包裹住了。应春和不经意地一回头,一颗白花花的脑袋就那么闯进视野,像颗剥了壳的水煮蛋。

“噗嗤——”应春和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什么造型?”

“什么什么造型?”任惟扭过头看向应春和,借着他的瞳孔当镜子照了照自己,这才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十分滑稽,一时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应春和的笑声渐渐止住,反应过来方才任惟在用自己的眼睛当镜子,也反应过来二人现在的距离太近了,一站一坐,一左一右,相距不过一拳。

“怎么了?”任惟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应春和缓了缓,说了句没什么,低下头将碗里剩余的绿豆汤给喝完了,剩下一点绿豆渣在碗底。

“你就放桌上吧,等会儿我喝完了一起收进去。”察觉应春和想要将碗拿进厨房,任惟道了句,余光瞥见他碗底的绿豆渣,“欸,你都不吃绿豆的?”

应春和撇了下嘴,否认,“不是不吃绿豆,是不想吃渣。”

“噢,好吧。”任惟点点头,接受了应春和这一说法,没再多问。

可就当应春和放下碗想要离开之时,却看见任惟把自己的碗拿了过去,用勺子将碗底的绿豆渣舀起来送进嘴里吃掉了。

应春和眼睛都瞪大了,“任惟,你做什么?”

“帮你吃掉啊,不然很浪费。”任惟回答得很是自然,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等应春和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绿豆渣都已经被任惟吃进嘴里并且咽下去了。

应春和哑巴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正巧薛婆婆进屋想要拿个东西,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而后看了一眼自己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孙子,眯着眼睛笑了笑,“你瞧瞧人家小任多好,不浪费食物,哪像你?”

“什么浪费不浪费?那是渣啊,那能有什么吃的。”应春和很费解,既费解外婆的胳膊肘往外拐,也费解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喝绿豆汤把绿豆渣也给吃掉,这个人还是任惟,甚至美名其曰不浪费食物。

真奇了怪了,要不是应春和知道任惟家有多富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富家少爷,这哪像一个富家少爷能有的做派?

任惟不知道应春和在想什么,将绿豆汤喝完一碗后,兴许是觉得味道不错,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光速喝完两碗后,将他和应春和的碗一起拿进厨房,没有直接丢进洗碗池了事,而是打开水龙头顺手给洗了。

应春和进去看的时候,任惟已经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沥水篮里晾着了。

富家少爷来他家当佣人来了,这是演的什么变形计?

应春和一边心里这般嘀咕着,一边催促任惟快点出去帮忙,明明他前不久还嫌弃过任惟碍事。

竹编要做的工序有很多,首先在竹编之前,还得把扛回来的竹子处理一下,劈成方便做编织的条形。

劈竹子这事本该由有经验的应春和来,可这才刚下过雨,空气都还是潮湿的,应春和的手腕时不时就会作痛,根本胜任不了这项工作,便只能由任惟来。

应春和将把竹子锯成一小节小节的和劈开竹节的任务都交由任惟,自己来做后续的劈篾。

锯竹子倒还算是简单,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任惟由于自己的工作性质,曾经也做过一些手工模型,锯出来的竹节切口平滑整齐,让应春和很是满意。

但劈竹子就稍微费事了些,主要原因是应春和担心任惟会劈到手,教了任惟好几遍,可是一看到任惟拿刀的手便又不放心了。

“你要实在不放心,不如手把手教我怎么劈?”任惟挑了下眉,本意是觉得应春和太过担心,调侃这么一句,哪知应春和并未领会到他话语里的深意。

“我这难道不是在手把手教你吗?”应春和皱了皱眉,心想要不是自己现在不方便劈竹子,他就自己上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地在这里教一个笨学生。

可他嫌学生笨,学生还嫌他这个老师笨。

“手,把,手。”任惟一字一句地把这三个字念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应春和,“你好像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

就是四目相对的那么一瞬间,应春和发觉自己听懂了。

手把手不就是老师的手握着学生的手去教吗?

没什么,只是教人东西而已,这样学得更快,一种教学方法而已,应春和一边在心里这么劝慰自己,一边发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不少。

他勉力稳住心神,嘴上不忘损人,“手把手就手把手吧,要是手把手教你你还是学不会,就只能证明你太笨了,任惟。”

任惟的双眼里仍带着笑,好似已然看穿应春和表面的淡定都只是伪装。

应春和先是将一节锯好的竹子放在地上立着,而后伸手去握住任惟拿着刀的手。

任惟的手是热的,因为忙了有一会儿不怎么干净,掌心手背都有汗,应春和的手则偏凉,交握在一起时,两人都一怔,但谁也没好意思先动作,生怕比对方先露了怯。

“喏,先把竹子立在地上,然后你拿刀对准竹子中间的位置往下劈就是了。”应春和故作镇定地握着任惟的手往地上的那节竹子劈去,咔的一声脆响,竹子被劈成两半倒在地上。

“会了吗?”应春和的手还没松开,偏过头看向任惟,恰好任惟这时也偏头过来,两人的鼻尖相撞在一起,不重,但叫两人的身体都一同僵住,像故障的机器人一般忘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明明应该先移开或者隔远一点才对,但两人的手上还拿着把刀,一个不慎就可能引发血案,出于谨慎考虑便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先动的是任惟,准确来说,是任惟的喉结。

应春和清楚地看见任惟的喉结一滚,嗓音低哑地回答,“会了。”

应春和的头皮都被这么一句弄得快要炸开,仓皇失措地扭过脸,将视线错开,“会了就好。”

交握在一起的手总算得已分开,分开时,应春和从来没觉得那把刀有那么重过,手腕有这么酸软过,看来该叫外婆多敷几次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