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傍晚的空气燥热得让人心烦。
金初晚听着少年发哑的嗓音, 他身体烫得让她都觉得难受。
“李星恩,你是不是疯了?”
按压不住的怒让她再次仰起头,但即便她用尽全力却连他的侧脸也看不到, 更不必说直视着他的眼眸痛斥此刻的她有多么不满, 而他是多么荒唐。
在她眼前的, 只有少年白皙的脖颈, 以及细腻皮肤上的清晰齿痕。
云层不知何时在天空中堆积成海,当金初晚发觉得的时候, 刚刚还刺目阳光仿佛顷刻之间就黯淡下来。细碎的躁动的微风伴随着逐渐暗沉的天际席卷而来,她感受到流动的热浪拂过脸颊, 然后胡乱地将她额边的汗水抹下。
金初晚呼了口气,仿佛极度疲惫般闭了闭眼睛。
原本准备开门的钥匙正在她的手心握着,上面是挂着李星恩送她的小狗。
那个曾被他左右言他的问题,此时此刻突然以一种激烈疯狂又隐晦隐忍的方式给予答案, 但她却不觉得惊喜,只觉得措手不及。
金初晚觉得胸口很闷。
她忍耐住不久前还在鼓动的情绪,努力放松了口气。
“星恩,我很热,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怀里的脑袋微弱地晃了晃。
“我也热。”
他也热。
他何止热, 此刻的李星恩整个人都是混沌混乱的。
他本以为自己情绪的异常,只是因为她不断地把目光投向别人而产生的不安躁动。
如果是以往,他察觉她不在时, 打个电话询问下或许就离开了。
但是今天他异常的焦躁,内心的疑虑被轻易地挑动放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坚持等在门口, 等察觉的时候,太阳已经垂落天边, 而他也被无尽的热意笼罩。
嗓中仿佛有火燃烧着,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残阳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路碎到云层里,刚刚还试探着浮动的风势突然狂吠起来。
金初晚感觉整栋楼都跟着震了下。
两人的发丝被狂风吹得胡乱交缠着。
金初晚感觉到李星恩再次抱紧了她,但是这次的相拥比起占有更像保护。
她又叹了口气。
少年的脑袋倦倦地搭在金初晚的肩上,她猜想李星恩应该是在硬撑,但他却固执得仿佛再和她对抗。
又或者是逼迫。
因为知道自己的心意袒露无疑,他破罐子破摔一般要她回答。
金初晚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庞然的浑浊的无奈笼罩着。
不是对李星恩无奈,是对她自己。
她无法爱一个人,也不知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只知道自己这样已经很久了。
她对爱情冷眼旁观的程度,已经到让周围的人怀疑她受过伤害的地步。
然而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心理阴影。
她能够正常的与人谈话交流,也能适时的共情悲伤或快乐的情绪。
她只是不会爱谁。
就算看到那种为人所倾羡的幸福相伴,也不会让她觉得向往,或者期盼有个什么人如此陪在她身边。
她是条习惯并享受独自潜行在珊瑚丛中的小丑鱼,但江臣和李星恩却仿佛结伴而行的深海巨鲸和嗜血鲨鱼。
他们来得气势汹汹,轮番着朝她的珊瑚礁冲撞而来,非要将她赶出来。
太过分了。
金初晚闷闷地想着。
风咆哮一阵之后,突然又静谧起来,很快瓢泼般的大雨便倾泻而下。
金初晚听到楼下传来几声惊呼,接着便是暴雨坠落屋檐的摔砸声。
老楼上半人高的围栏并不能为他们遮蔽风雨,但是李星恩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而金初晚索性就样陪他一起就这么瘫坐着。
她的目光透过少年的肩膀看向浑然暗沉的天空,还有将他们隔绝在长廊中的雨幕。
时间不知不觉流动着,她感觉到李星恩的呼吸渐渐平稳,然后无力往身后靠了靠。
雨还在下,原本灼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寒冷起来。
但金初晚并不觉得冷,她被人形发热机抱着,甚至他昏睡过去了,还能将她紧紧地捆在怀里。
但是走廊的积水渐渐多了起来。
金初晚苦笑哀叹自己的衣服总是命途多舛。
但是这种哀叹也没有持续很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发呆的金初晚。
因为被紧紧地抱着,她并不能很顺畅地转头去看楼梯的方向,她只能听到那脚步从急促到停滞,然后又在静默中着缓缓朝她靠来。
等金初晚好不容易把脑袋探出来,刚抬起头便撞进一双比这天色还有暗沉的瞳眸里。
江臣身上的黑色套装已然湿透,连他的发丝也在滴着水,但他依然笔直地站着,让人看不出一丝憔悴狼狈。
现在这个以围栏为界的楼廊世界又多了一个人。
金初晚看着江臣,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仿佛回到从前那段同在屋檐下却僵持无语的时间。
“那个……李星恩,他好像生病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家伙搬起来一下。”
江臣的眼眸沉了沉,他在静静地盯了金初晚一会后,终于在细微的松动中露出一丝疲惫。
他将金初晚从李星恩的桎梏中解脱出来,然后拎着不省人事的李星恩站在金初晚身后。
他来的时候思绪纷杂,但是看到金初晚之后脑中又发生短暂的空白。
各种‘以为’在他脑中形成连续的画面,让他呼吸都有些停滞。
不过这都是短暂的。
江臣等金初晚打开门后,便把李星恩扔在沙发上。
他自己也浑身湿透,只是站在那里,脚下便留下一滩水渍。
金初晚此刻也没有心情计较那些,她直接进了卧室,然后拎着换洗衣服直接进了卫生间,只是进去之前,她还是与江臣客气的说道。
“你可以随便坐。”
说完她便锁上了浴室门。
江臣扫了眼房间,却没有动作,他扫了眼躺在沙发上昏睡的李星恩,刚刚放下他时他就发现了他脖颈上的印记。
江臣低着头,被雨水浸湿的发丝遮挡在眼前,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一般,他听到水流簌簌流淌,黑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没一会,金初晚开门出来,洗完澡后她身上清爽很多,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看了眼江臣,他还保持着进屋时的姿势,寂静地仿佛殿堂里的雕塑。
狭窄的小房间里,金初晚想移开目光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但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她越来越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