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穆于拉着方雪赶过去,见张建被周颂臣轻松制住,连忙掏出手机报警。
周颂臣也在穆于描述案情时知道了事情经过,一时脚下力道更重了,踩得张建又是骂娘不断。
民警很快到达现场,见张建跟只王八似的在地上拼命划动四肢,让周颂臣赶紧松腿。
周颂臣配合地收了腿,下一刻,张建从地上跳起来,朝着周颂臣就要冲过去。
穆于吓了一跳,刚要上前,一位民警便拦住了对方:“干什么呢?退回去听到没!”
张建到底不敢与警察叫板,窝窝囊囊收了拳头,没再上前。
“你们谁来说下怎么回事?”另一位民警问。
“我!”
“我我我!”
穆于和张建几乎同一时间发声,一个控诉对方猥亵儿童,一个控诉对方故意伤害。
警情有争议的情况下,民警将双方都带回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
张建按着肚子,使劲大呼小叫:“警察同志,我不行了,太痛了,我骨头断了!他动手打人啊,你们都看到了,快把他抓进去啊!”
穆于急道:“你胡说什么,他就踩了下你的背,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骨折?”
方雪被单独带去问话,他们三人现在是在一个调解室内等待。
“你简直……简直就是个无赖!”穆于被张建的颠倒黑白气到骂人。
坐在穆于边上的周颂臣双手抱臂,全程闭目养神,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我无赖?那你们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人是什么?等着吧,我一定让你们坐牢!”张建恶狠狠地瞪着穆于。
穆于被他瞪得有些发憷,之前在器材室涌上的那股热血此时已经退得干干净净,他又变回了那个怯弱的穆于。
“行为人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儿童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随着低沉的男声响起,调解室内所有人都看向了睁开眼的周颂臣。
负责看守他们的民警惊讶道:“你是律师?”
周颂臣:“我是西大法学专业的学生。”
张建面露慌张,又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都是诬蔑,你别以为你能背这什么规定就了不起,你打人就得坐牢!”
周颂臣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他一秒都是脏了自己的眼:“刑法第二十条,为了使他人人身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
张建张了张口,一下子说不出话,他突然开始害怕,怕事情真的如对方所说的发展。
“你少冤枉我!你打我的时候我就是正常走路,对,我哪里侵害别人了?”他色厉内荏,抓住一点之后就开始胡搅蛮缠,“你们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了,我知道你哪里的学生,等出去我就找你们学校去!”
穆于最怕的就是这个。
周颂臣身为西大法学院的学生,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不然对他的前途影响很大。
如果因为他而害了周颂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焦急地在桌下扯了扯周颂臣的袖子,周颂臣蹙眉看向他,只一眼就明了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觉得他还能出去?”周颂臣露出一抹微笑,却笑不及眼。
穆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名女警带着方雪回到调解室,随后又将张建叫了出去。
“你饿不饿啊?”穆于拉着方雪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方雪闷闷地摇头:“老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穆于一直都知道方雪是个安静的孩子,性格敏感。
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懂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张建在犯罪,她只会怨自己为什么要独自去洗手间,遇到这种事。
现在进了警察局,第一时间也是害怕父母知道以后会担心。
她会想周遭所有人的想法,唯独不会想起自己。
得不到治愈的当下,会成为漫长人生中无法愈合的伤口。
方雪在想什么,他很清楚,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不是你的错。”穆于微微弯腰,看着眼前的女生:“相信老师,这跟你没有关系。”
“最错的人是张建,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为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第二错的是老师,明明有很多机会阻止张建,但我都忽略了,是我没能及时发现你的异样,没保护好你。”
“对不起啊,方雪。”
方雪嘴唇颤抖着,双眼再度浮现泪花,就在这时,调解室的门口传来一声:“雪雪!”
一位身穿西装的女士,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坐在座椅上的方雪。
方雪被紧紧抱着,顿时扁了嘴唇,沙哑地喊了声妈妈。
女人颤声道:“吓死我了,宝贝……妈妈来晚了,不怕了。”
看着在母亲怀里放声痛哭的小女孩,穆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羡慕,背脊上成痂的伤口,隐约泛起刺痒。
定下心来,安慰过女儿,方雪母亲向穆于和周颂臣道过谢后,表示自己绝不会让女儿吃这么大的亏,倾家荡产也要让张建这个猥亵犯坐牢。
又等了十分钟,张建没有回来,但又来了一名警察,让穆于和周颂臣出去,要单独给他们做笔录。
两人被分别带到了临近的连个问询室,穆于进门前,不安地看向周颂臣。
然而周颂臣插着裤兜,看也没看他就进去了。
进到问询室后,穆于将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如实说出,包括撞见张建猥亵后,对方不但不承认,还试图逃离。
他努力解释:“是他先打人在先,我朋友是为了帮我才出手的!”
说完穆于取下自己的眼镜:“这就是证据,他把我的眼镜都弄碎了。”
民警安抚道:“事情的过程我们都会查清楚的,你放心。”
做好笔录,穆于就出去了,回到调解室,除了周颂臣和张建不见踪影,连方雪母女也不见了。
穆于又开始焦虑,他问守在调解室的民警:“您好,我想问一下,一般这种情况,我朋友需不需要负什么刑事责任?”
对方抬头看了看他,只简单丢下三个字:“不好说。”
警察也跟医生一样,不能随便保证什么,所以自有一套应对的话术,在没出最终结果前,都是“不好说”。
但穆于不知道,他只以为“不好说”,是指周颂臣说不好就要进去,顿时脸上血色尽褪。
这时周颂臣在另一名民警的陪同下回到了调解室,见他呆呆站在那儿,挑起眉梢:“你这什么表情?”
穆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他现在快被巨大的负罪感所淹没,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出许多糟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