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秦四郎
嫣娘道:“韩郎君是晋陵县县丞嫡,前年入的州,与秦四郎、张郎君几人,均是我们彩绣馆的常客。”
晚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那个秦四郎莫非就是秦上佐的嫡?”
上佐,是苏州刺史的下属官职,辅佐刺史,虽然没有具体的职事,但是州官,从四下,而县丞只有八,无论是级还是地位都高出不是一点两点,有道是官高一级压死人,秦四郎即便是真的打死韩郎君,能不能被治罪还难说。
“正是。”嫣娘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阳穴,继续回答冉颜的问题,“韩郎君倒是没有妻妾,听说家里有两个贴身侍婢,一个已经有了身孕,约莫八月临盆,另外一个,不曾听着动静。”
冉颜心道,八月临盆,那染上病的可能性就稍微减小了些,但愿这个韩郎君给自己积点阴德,留下个健康的血脉。
“老天倒是不偏不倚,人死了,还给他们家留下一脉烟火来。”晚绿叹道。
红杏媚眼一挑,眸中还含着未干的泪,嗤笑道:“这话说得倒是好,他们家可不就是这一根独苗!秦四郎可就没这等好运气了,近来正欲聘娶冉氏嫡女,可惜,出了这个事儿,冉家八成是要退亲了。”
许是得知自己得了这个难缠的病,红杏说话间有种自嘲又自怜的意味,那种漫不经心,越发让人觉得心灰意冷。
晚绿与冉颜却是心里一紧,晚绿急急道:“冉家,可是苏州城东的冉家?哪个嫡女?”
红杏反问道:“苏州城有几个冉家,冉家不就一个嫡女么?还有哪个?”
嫣娘心里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冉颜一眼,淡淡地转移了话题,“神医,不知我等的病情……”
“我开的药方你们暂且用着,至少能够拖延病情,我回去便配药。另外,你们用的巾布、茶杯等等,都要与其他人区分开来,最好减少与其他人接触,尤其是肢体接触,耐心等我配药。”冉颜郑重地嘱咐道。
嫣娘对冉颜不禁侧目,她也能隐约猜出冉颜的身份,一个贵女,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常常逛妓馆,而且又惹上了事端,竟然依旧如此冷静,实在难能可贵。
嫣娘抬手啪啪击了两掌,门外便有一小厮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放到几上。
“这里是五两一锭,一共五十两银,作为预付,若是奴家还有命在,定然会有更多的报酬。”嫣娘将托盘上的红绸掀开,露出十锭大小一般的银。
冉颜心里倒是想多要点,但她做事向来都很守原则,“说好了医治一个人二十两,事前一半事后一半,现在是个人,便收十两。晚绿,收钱。”
晚绿心里还惦记着秦四郎之事,哪里有心思管钱的事情,冉颜让收十两,她便在托盘上拿了六锭银。
“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异状,只管差人道周家庄来寻我。”冉颜起身道。
嫣娘、红杏等人亲自把冉颜送出后门,又命小厮领她们出巷,这才返回。
那小厮一走,晚绿便耐不住了,急道:“娘,那秦四郎可是惹上了人命,花天酒地的,还不知是否染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病,郎君怎么能把您的终身托付给这种人!”
“静观其变吧,此事说不定阿耶还不知道,毕竟秦四郎的家境不错。”冉颜有原主的记忆,提到“阿耶”,心里有一丝丝的亲切感。
阿耶,是唐代对父亲的称呼,冉颜心想,也许原主与她的父亲之间还有些亲情在的。
“娘说的是,郎君还是疼您的,您现在也病愈了,不如回家吧。”晚绿一脸焦躁地抓着冉颜的手臂,“总好过现在任由摆布啊!”
“回去继室就不会拿我的婚事做章了吗?”冉颜向来信奉靠人不如靠自己,而且,如果她的阿耶真是把她看得重,又怎么会任由继室撺掇,把她送到庄上去?
冉颜拍拍晚绿的手,道:“听我的吧,我住在庄上,还能出来赚些体己钱,若是身无分回到家里,还不是任由继室拿捏,况且,我也不想唤她阿娘。”
晚绿方才光顾着急冉颜的婚事,竟然忘记了这一趟出来,竟赚了十两银,若是省着点花,够两年的了。
“娘……”晚绿摸着袖袋里银,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如何会医术吧?”冉颜早就想好了说辞,只等着晚绿开口,“其实我并不会医术,只是做梦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几个救人的法。”
冉颜看着晚绿目瞪口呆的模样,凑近她悄悄地道:“不然,我们如何一进城就遇上病患?然后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赚得十两?”
这些都是巧合,被冉颜这么刻意地一说,晚绿竟然真觉得是上天安排,激动地道:“老天爷也是帮着娘的!是不是就不必忧心会嫁给秦四郎了?”
“老天不会偏帮着任何人,继室欺我,所以天怜我,哪里能事事都靠着天?秦四郎之事还未成定局,先打听清楚再说。”冉颜心里也是没底,初来乍到大唐,忽然遇上这等事,她一时也不知从何处下手,顿了顿,又道:“我们先逛一逛,打听打听此事,回去再与邢娘一起商量。”
两人到了主街,已经快至午时,便寻了一个酒肆,打算用完午饭后买些必要用的东西之后便返回。
酒肆的名字挺有诗意,叫“雅兰舍”,阔间,高两层,白墙黛瓦,挑檐斗拱,一扇扇镂花乌木门上刻的是整一幅的幽兰图,倒是与酒肆名字呼应。
二楼的窗外酒旗招展,“雅兰舍”个字苍劲有力,颇有大王(王羲之)遗韵,令这一处酒肆越发地富有雅致。传说宗推崇王羲之的书法,因此上下效之,想来民间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人们都更偏爱王羲之的字。
步入酒肆,立刻便有小二迎了上来,“二位娘,这边请。”
小二是有眼色的,粗略地打量一下冉颜和晚绿的打扮,猜测她们大约不会要雅间,便领着两人往一楼靠窗的桌走去,“此处恰好又被楼梯挡住,从外面进来看不见此处的几张几,清静的很。”
“娘,不如去坐雅间吧。”晚绿有些心疼冉颜,本来是贵女的身份,何须如此抛头露面。
转到里面,果然只有张几,已经有两张坐了人,均是样的打扮,冉颜觉得很满意,无需浪费钱去坐雅间,便道:“此处挺好,便坐这里吧。”
也不等晚绿再说话,径自在席上跽坐,晚绿也只好跟着跪坐下来。
“二位娘,菜都在墙上写着,您看看要点些什么?”小二招呼道。
冉颜隔着皂纱,看见墙上挂着一个个小竹牌,上面写满了各种酒、浆、菜名,便先点了两盏乌梅浆,又让晚绿指了几个菜。